當初酒樓驚鴻一瞥,不出半個時辰,隔壁那屋幾個姓甚名誰,門外候著的奴僕都各是誰的,全都到了他耳朵里。
謝暄出門去張望了一下,第一個記住的,就是長尋的模樣。
自那日起,大理寺外長得差不多的轎子外頭,哪個跟著的是長尋,哪個轎子裡就是傅行簡。
那會兒從不早起的謝暄變得勤快起來,晨光熹微朝臣們進宮之時,正是他出宮的時辰,蹲守在大理寺斜對面的巷子裡,與他的轎子來一個不期而遇。
只是晨時衙門口來來往往的,傅行簡看見他了,也只是淡淡一笑,客氣地點點頭,雖沒有那日酒樓微醺後的親近,卻也不像後來那般漠然。
後來謝暄覺得早起實在是辛苦,便改到傍晚來,晚上散衙的時辰實在不好琢磨,倒是常能看到長尋從大理寺出來,榮德去問,就能知道今日傅行簡忙不忙,大約什麼時辰能散衙。
長尋和榮德最先熟悉起來,有時還會和他抱怨,說他家少爺一心仕途,這年歲了也不著急娶妻,可急壞了夫人。
謝暄聽罷惶然,明明知道一個男人,一個朝廷命官,怎麼可能與他成親?有回他坐在轎子裡,還聽到他的同僚們調侃著說,一向醉心於公務的傅大人大約是有了喜歡的姑娘,散衙的時辰越來越早了。
也許下次見面時,他就會微笑地和自己說他要成親了。
於是謝暄去鬧了,是絕望地鬧,他已經準備宣洩過後再也不見傅行簡,卻沒想到等來的是一道賜婚的聖旨。
如今想想,那會兒皇嫂調侃他長大了,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時,定是已然知道他傾心的是個男人,是傅家的人。
這般看來,應是皇上與皇后早已商議妥當,自己這一鬧,恰給了時機,這強取豪奪的名頭全然是他謝暄的了。
現在的長尋見著他,已然沒了當初對待謝公子的和善,關上門後僵硬地依禮拜見,便悶在一旁不吭聲,可瞟向他傅少爺的眼睛裡滿是「你怎麼把他給帶來了」的怨氣。
謝暄站在外院,透過長尋身後的垂花門向內望去,就能直接瞧見主屋,乾淨整潔,是個不算太大的二進院。
「少爺,殿下來了,那東廂那個……」長尋的聲音已經放得很輕,但院裡實在太過安靜,即便踏入垂花門下的謝暄聽得不算真切,也七七八八,「要不小的現在去把門鎖上?」
東廂?
謝暄朝那間房瞟了眼,步伐微頓了下,他緊張地回了點頭,發現身後沒人跟上來,而此時傅行簡的聲音更低,似乎正與長尋交代著什麼。
心突突跳著,謝暄悄悄轉了方向,原本向主屋的步子忽然就轉向東廂房,窗沒鎖死,輕易就掀開了。
這樣陰沉的天裡也沒點燈,漆黑一片中卻模模糊糊看見床上有一團黑影,似是個人形。
「謝蘭時!」
啪嗒一聲,謝暄心頭猛然一跳,嚇得脫了手,剛剛抬起一點的窗戶重新合起,窗縫處盪起一陣細微的灰塵。
仿若一陣風颳過,謝暄醒過身來,人已被拽到了內院中央,離那扇窗戶已有丈余遠,
「你去那兒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叱責讓謝暄一下子懵了,愕然地看向傅行簡,不禁失聲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一間普普通通的廂房罷了,竟讓傅行簡緊張如斯,想想長尋那遮遮掩掩的模樣,還有方才瞄到的,似乎是躺著的那個人影——
「我知道了……」謝暄低頭喃喃,雙手明明酸軟,卻又不知哪裡來了一股力氣,將傅行簡一把推開,抬眼時,喉頭堵起一陣酸痛,「是我有錯在先,害的你不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可你暗度陳倉也就罷了,怎能這樣當面羞辱於我,還……還非得挑這麼一個日子嗎!」
昨日還是他生辰,就在剛才還一起祭拜過母親,神神秘秘地說著帶他來一個地方,自己跟傻子一樣的和他配合著甩掉青柏,結果,結果……
謝暄委屈得渾身發顫。
若是以前,他會勃然大怒,會一腳踢開門看看那個人究竟是誰,然後不管不顧地大鬧一場,
可現在,他若發脾氣了,罵了,那自己下的那些離開他的決心又算什麼?
「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傅行簡快了一步,攔下了打算直接踹門出去的謝暄,「這間廂房不可隨意進。」
「那你就沐浴焚香拜個三天三夜再進去,又與我何干?」謝暄頭也不回就向外走,還未碰到門栓,攔腰一緊,被緊緊箍在傅行簡臂間。
「你以為我帶你來是幹什麼。」
「我哪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長尋!」傅行簡轉頭吩咐愣在旁邊的長尋,「去把東廂打開。」
謝暄聞言卻是一怔,這才恍惚覺得外頭這樣大的動靜,裡頭那人卻絲毫未動,莫不是臥床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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