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很快就到了耳畔,餘光里的衣擺帶著風,僅能看見一隻穿著錦靴的腳抬起,準備上轎。
可這麼順理成章的動作卻忽然停滯,慢慢放下,就好似確認似的,蓉嫣聽到了刻意的嗅聞聲,一個微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這香是誰熏的?」
果真是個年輕男子。這是蓉嫣聽到他的聲音時腦海里一閃而過的念頭,然而下一刻,方才因緊張而一直沒有在意的香氣讓她怔仲了下,隨即垂眸,當下即想推脫。
可一想到方才鳳娘的交代,她躑躅了瞎,咬了咬牙。
這個香氣她以前從未聞過,卻在這短短須臾聞到了兩次,既然有人上趕著送死,她就是想攔也攔不住。
「回公子。」蓉嫣恭敬道,「是咱們樓里的玉橋。」
那隻準備上轎的腳收回,
「看看。」
第66章
「這世上人人都想活,偏就有的人啊,費盡心機去送死。」蓉嫣睨了眼被喚來的崔玉橋,忍不住又聞了聞,「你哪兒來的香。」
「兒子得了賞錢,自己去配的,沒用家裡的。」
崔玉橋垂著眼訥訥的,看起來頗為緊張,蓉嫣許久沒仔細瞧過他,今日一看,兩頰粉白,似乎比先前豐腴了些許。
她想起貴人挑走的那個,也是這般微潤的,眸色倏地一緊,總覺得哪裡不對。
「快些進來。」
裡頭喊的是貴人隨身帶來的人,蓉嫣來不及細想,推了推崔玉橋,「快去,別讓貴人等急了。」
這間上房崔玉橋進來過幾次,多是和樂班一起吹奏助興,從進門就低著頭縮進角落,演奏完了就走。
也有客人發現他沈腰潘鬢,模樣清雋耐看,可陪客時人卻極為膽怯,還不如他的笛聲勾人,都嫌他木訥無趣。
門從裡頭被打開,先是漏了一絲光,吱呀一聲,裡頭仿佛是點燃一般的亮,崔玉橋下意識地抬手擋了擋,眼睛被晃得一陣酸脹。
這裡頭到底點了多少燈燭?
念頭閃過,背後被推了一把,一下子被這四面八方的光包裹,身後的門倏然關上,崔玉橋的眉心隨著砰地一聲微震了下,忍著,沒有回頭。
「脫了吧。」
是喊他進來的那個男人,三十幾歲的模樣,骨相卻極為柔和,聲音也略略尖細,兩柄彎眉鎖著,崔玉橋看了出來,是描的。
「不必了。」屏風後頭傳來聲音,「走近些。」
那聲音頓了頓,又道,「你出去。」
男人一怔,道了聲,「爺……」
「出去。」
「是。」男人看了崔玉橋一眼,低沉卻厲聲警告道,「聽爺的吩咐,不許妄動。」
隨著身後這扇門吱呀一聲開啟復又關上,崔玉橋偷偷抬眼,掃過眼前。
薄透的蠶絲屏風後隱約有人影,似乎是坐著的,但那邊未點一支燈燭,極為模糊。他不敢繼續細看,只是順從地靠近了些,停下步子不過一瞬,猶豫了下,又近幾步。
「呵……」屏風後是男人淡淡,卻又聽不出任何笑意的笑聲,「是個識相的。」
「奴婢玉橋見過……」崔玉橋面色蒼白,額蒙薄汗,看起來格外緊張,聲音更是發緊,「見過爺。」
「熏的香是哪兒來的。」
這句話問得輕描淡寫,可喉嚨一旦發緊,聲音便顯得發澀。崔玉橋聞言不著痕跡地抬了下眼,答道,「是奴婢自己配的。」
「胡說,是哪兒來的!」聲調忽然威厲短促,像是頭頂上陡地砸下來一個尖利的冰掛,驚得崔玉橋一下子跪趴在地,磕磕絆絆道,
「是……是奴婢母親留下的方子……」
屏風後在沉默少傾後忽然響起椅子與地面刺耳的摩擦聲,崔玉橋仿佛一下子被捏緊了心臟,伏在地面上的手指微微曲起,指尖按得蒼白。
儘管做好了準備,可喉嚨被鉗住的瞬間,他還是猛地驚跳了下,然後痛苦地,從被擠壓的喉嚨里發出不受控的呻吟。
「不可能。」男人緩緩道,「知道這個方子的人早已經死了。」
通明的燈火被眼前不斷疊加的黑霧所遮蓋,崔玉橋想吸口氣,可他只要鬆了撐起的那股勁兒,那兇狠的手指便順勢擠壓,頸骨都已咯吱作響。
「你在說謊。」男人的聲音如同浸了冰水,「是誰派你來的。」
崔玉橋已無法開口,他只能用力摳進男人的指縫,用殘存理智阻止自己因為求生而發力。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