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長的大街上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大約整個縣裡能走得動的,全都出來賞燈遊玩。
首飾鋪掌柜的打老遠就瞧見了兩個人。
一個身著布衣薄襖,頭戴幅巾,唇色雖略顯蒼白,有些許病容,但皮膚卻跟水磨年糕似的緊瓷白皙,跟在身披綢緞道袍,頭束網巾發冠的俊俏男人旁,像是個奴僕。
卻又極不像。
掌柜搓著手,細細琢磨,這二人無論模樣儀態,都與旁人格格不入,舉手投足間自帶著一身貴氣。
尤其是那小奴一路走過來,就只管仰著頭四處張望,路也不看,人也不管,分明是這位看起來身份貴重的公子一路處處擋著,護著。
應該是從雍京來遊玩的,年少些的這個怎麼看都不是奴僕,該不會是哪家的小少爺怕露了富,刻意打扮的。
眼看二人漸近,掌柜從店裡出來,專衝著謝暄招攬道,
「公子來瞧瞧咱家的燈。」說著,他抬手拉了拉掛在房檐下那盞兔子燈,原來這燈下墜著根繩子,一旦拉動,兔子捧著藥槌的爪子就會隨著上上下下,仿佛正在搗藥一般。
謝暄循聲望去,眼睛亮了亮,轉身走過去,接過他遞來的拉繩,也學著拉了兩下,
「這個好有趣。」他轉頭,真心實意地誇讚道,「老闆,你的手是真真兒的巧。」
「公子若覺得小的手巧,不妨進店裡來看看,小的家傳三代都是打首飾的,想要什麼,應有盡有。」
謝暄聞言,目光自然地朝櫃檯上掃過去,近處些木製的髮簪,偶有鑲嵌些銀箔,或是不值錢的瑪瑙珠子,再往裡頭是一排銅製飾物,目極之處最貴重的,也就是些銀器罷了。
這些東西又怎能入得了他的眼,謝暄淡淡瞥開,又去拉動兔子的手臂,反而眸色殷殷地問道,
「掌柜的,這個賣嗎?」
「這……這個不賣的。」掌柜的微怔了下,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慌忙進店從櫃檯下取出只匣子,「好東西小的沒敢擺在檯面上,公子要不然瞧瞧這個?」
聽到他說不賣,謝暄立刻失了興致,更無意看這間小店裡還能有什麼好東西,他自然地拉起傅行簡,「走吧。」
「不要了?」傅行簡抬眼瞧了瞧燈,「想要就買下來。」
「咱們要是買走了,後面來的人不就看不到這麼有趣的燈了。」謝暄邊說邊向外走著,「你不是說祭月快開始了,我們走吧。」
「公子……!」
掌柜著急的聲音留不下謝暄的步子,可那匣子裡一晃而過的青綠色物件兒卻讓他一頓,咦了一聲轉回頭來,重新走進店裡。
傅行簡也轉身,看清了是什麼,眼神中也掠過一絲微訝,停下了腳步。
謝暄取出了匣子的物件兒,這是塊青玉的玉佩,上頭雕琢的是幾株隨風輕擺的翠竹,顏色形狀乍一看與他生辰收到的那塊十分相似。
只是這塊玉質不如他那塊溫潤清透,但在這裡也算是不錯。
「你……是不是也有一塊?」傅行簡接過來細細瞧著,「很喜歡?」
「嗯。」謝暄點點頭,眼神隨著玉佩轉,「喜歡,卻不知是誰送的,配那條石綠色的穗子極為合適,我幾乎日日配著,後來那日在東廠……」
他忽然反應過來,驀地一頓,「出來的這樣匆忙,落在了家裡。」
那日傅行簡瀕臨昏迷,卻始終握著他這枚玉佩,叮囑別再弄丟了。
他當時驚訝,欣喜,還想著傅行簡是記得這條穗子的,記得他們的初遇。
謝暄拿回來,將又沉又涼的玉佩放在手中掂量,湊近了燭火觀詳,
「多少錢?」
掌柜看出他喜愛,做出一副忍痛割愛的神情道,「小的看您是真喜歡,就給您讓個價。」
謝暄扭過頭,看著掌柜的嘴一張一合,
「只要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
謝暄摸了摸錢袋問道,「一兩銀子是多少銅錢?」
「一貫。」掌柜伸出一根手指,「一千枚。」
謝暄驀地瞪大了雙眼,慌慌張張地將玉佩放回匣子裡,緊退了兩步,
「一千!你搶錢?!」
「您這話怎麼說的,這東西一兩銀子已是小的忍痛出價,再說一兩銀子就是一貫錢,誰不知道。」
謝暄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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