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真看不見。」
「傅行簡。」謝暄偏過頭,躲開了他在耳畔的唇,壓著嗓子叫他,微微暗啞,「我也想親你。」
第98章
災難後的第一個寒夜,破敗卻僥倖,沒人願意獨自呆著,整個縣城的人都擠在這裡,越是人多嘈雜,反而就越安心。
在這樣擁擠的地方,他們尋到了一處罕有的幽靜,思緒萬千中靜默著,只有遠處人聲的間隙中,透露出的微喘的氣息。
與前幾次的吻都不同,傅行簡併沒有攻城掠地般一定要占據主動,而是遵循謝暄的步調,隨他進退徐徐。
比起欲望,更像是劫後餘生的慶幸與繾綣不舍。
雙唇慢慢挪開,呼吸交接的地方呵出一片白霧,氤氳在目光之間,而後迅速消逝在寒冷的黑暗之中。
胸口起伏,額頭相抵,謝暄輕抿著唇線緩過來,眨了眨眼,對自己在此情此境下竟然想親傅行簡覺得不可思議,但又不覺後悔。
今晚沒人敢熟睡,眼下已是深夜,不遠處仍人聲不斷,謝暄輕咳一聲,撤了半步,頰邊沒了氣息的交融,忽覺冰涼。
「虞縣受災雖重,可周邊村鎮沒有修繕房屋,恐怕要比這裡嚴重得多。」謝暄還是決定談些正事。
「嗯。」傅行簡的聲音還微微帶些暗啞,「等這邊安頓好了,就會向雍京那邊一路搜尋過去。」
「那你要去嗎?」
「去。」傅行簡道,「我要去見總督大人。」
「我也去。」謝暄急切道,說完卻一頓,習慣性地已經等待傅行簡的拒絕,腦海中瞬息閃過數個用來了說服他的理由,可傅行簡卻點點頭,
「我們一起去,我不能把你一個人放在這兒。」
雍京也不是說去就能去的,總要先把虞縣這裡安排妥當。
傅行簡讓百姓合力,將糧倉先行整理出來,老弱病殘守在這兒熬粥攤餅,年輕力壯者去收拾殘局。
龍脊山上下來的這些山民,遙遙望著那道巨大的裂隙後怕不已,個個都不要工錢去幫忙,立誓定然將虞縣修整得妥妥噹噹。
謝暄手心的血泡剛消下去,露出淡粉的嫩肉,一碰就疼,會做的事又實在沒幾樣,他乾脆執筆,替衙門來記糧庫的帳目,各家各戶的損失等則。這些待傅行簡上奏報時都用得上。
暖陽普照之下,謝暄的字跡清晰雋秀,上下垂線,行列等寬,劉鴻才和宋主簿每每看到就讚嘆不已,刮目相看。
他的字可是徐閣老拿竹篾一筆一划敲出來的,後來雖有荒廢,但如今看來在普通人中仍是拔尖兒,謝暄低頭,瞧著一排數目口中暗念,提筆寫下總和。
兒時過目不忘,別人苦背三天的書,他半日就能記下,其他時候無聊就算算數,或者另找其他文章書籍來背,日積月累的,竟比那幾個比他年紀大的皇侄讀的書還多。
那時的他只怕給皇后丟臉,怕她覺得自己養了個笨孩子,還仗著自己輩分高顯露。
其實若只是通算術,背詩文倒也無妨,壞就壞在他讀的遠比其他人多,每每清談策論之時,謝暄信手拈來地引經據典,辯得那些皇侄啞口無言,翻書都不來不及,卻殊不知是給自己種下了禍根。
提腕收筆,謝暄彎腰吹拂著未乾的墨跡,思緒卻遲遲未落,但他不願去假設,那都是沒用的,可轉念又想要假設——
假設自己從小就認識傅行簡呢?他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護著自己,然後偷偷提醒自己不要鋒芒畢露。
想到這裡謝暄不禁失笑,他現在已經多偷來了這麼些時日,怎的還不知足嗎?
外頭忽然一陣騷亂,謝暄擱筆,將寫下的這些整理好,拿鎮紙壓上,這才向人多的那邊走去。
他撫了撫微痛的胃部,心道也許是最近這些餅又硬又乾巴,吃得他胃痛總隱隱地想犯,要不等會兒讓梁大夫把個脈,或者喝完熱乎的粥就會好些。
那邊一下嘈雜,一下又靜默,顯得有些奇怪,謝暄慢慢踱去,卻發現人們聚集的方向並不是粥棚,而是醫班那邊。
有人與他一樣好奇地跟過去,也有人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神色震驚,臉色似乎是激動的,微微泛紅。
這是發生了什麼?謝暄左右張望,想尋找傅行簡的身影,可人實在太多,他遍尋不到。
「我睡著的時候就是夢到了神仙。」一個稚嫩清脆聲音划過嘈雜,眾人再次噤聲,細細傾聽。
謝暄心頭泛起異樣,立在原地,然而身後的人不斷向前擁著,他不得不繼續走,逐漸靠近那聲音。
「那神仙到底說了什麼?」有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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