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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廳里霎時間安靜,仿佛連呼吸聲都沒了,一百多雙眼睛就這麼齊齊舉在杜錫縉身上,都盯緊了看他如何破了眼前這無解的困境。

杜錫縉原本就一直微蹙的眉心比先前鎖得更緊,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起身向謝暄與謝禕行禮,一直緊抿的唇線微微鬆動,沉吟少傾,正欲開口——

「杜大人,眼下最缺的是糧食還是衣服被褥?」

忽然一個清朗和潤的嗓音打斷了杜錫縉,他朝主座上看去,只見謝暄身子微微前傾,一雙眼睛眨了眨,仿佛是突然想到一般,問了這麼一句。

杜錫縉微微躬身道,「糧食和衣服被褥雖缺,但若將米粥煮稀一些,被褥衣服分一分倒也能應付,最短缺的其實是藥材與郎中。」

謝暄聞言輕輕吸了一口氣,點頭道,「不錯,傷者可耗不得,原本一個地方上醫者就不多,這麼多人受傷生病可怎麼夠用?」

其實謝暄一直以來操持著帳目又豈會不知內情,在他開口的同時杜錫縉就察覺出是在為自己解圍,心頭一松的同時,四肢百骸都漾起了一陣暖意,他拱手道,

「此事臣已上書。」

「自然是要上書,但也不能這樣乾等著。」謝暄抿了抿雙唇,仿佛下了什麼決心一般道,「因一直隱瞞身份,本王未能盡上責任實在愧疚難當,今日既擔了諸位大人的大禮,那必然不可推脫,此事就交由本王來辦。」

一直微闔著雙眼似乎已經醉死過去的謝禕,不著痕跡地從鼻腔中冷嗤了一聲,松下了緊繃的雙肩,整個人都靠在了陳余身上。

謝暄有多大本事他再清楚不過,就算得內閣支持,那也不過是因為一個嫡皇子的身份,論學識論勢力,他恐怕連謝鳴玉都比不過。

糧食被褥能買,藥材也能買,可郎中短時間內哪可能找來這麼多,也就是這個腦袋空空的謝暄才敢在眾人面前夸下這海口,且看他如何才能收場。

杜錫縉也是一怔,身體不自覺地傾向謝暄,那架勢似要阻止,卻未能來得及開口。

他當然清楚其中難度,但也更清楚謝暄在雍京毫無勢力,根本無人可用,郎中又都散得如漫天繁星,他如何能在短時間內將人聚到受災之地,人家又如何肯來。

但無論如何謝暄是為了給自己解圍才攬下了這麼一件不可為的大事,杜錫縉心下既是感動亦有惶然。

謝暄說完看向謝禕,他儼然醉死過去一般閉眼蹙眉,便道,「看來二殿下當真是醉了,陳余,扶你家殿下回去歇息。」

這次謝禕軟著身子,被兩個人一起將扶著連句告退的話也沒說。

眾人跪送謝禕,謝暄則目送他到門外,在即將走到大門之際突然咦了一聲。

宴廳里寂靜,這一聲顯得尤為突兀,許多人下意識地抬頭正巧看到門外站得竟是身著甲冑的禁軍,冷汗倏地就下來了。

「部堂大人,這……」梁其錚微微瞪大雙眼,看向杜錫縉,自然也看到了他雖不動聲色,卻也霎時凜然的目光。

可他們哪裡知道,謝禕讓禁軍替掉王府護衛,本意只是想攔住謝暄不讓他離開罷了,卻不知有的人已以為經歷了九死一生,後怕不已。

與謝禕坐在主位上時那高高在上的架勢不同,謝暄親切和善,對他們這些辛苦了許多時日的官員,無論大小亦是十分有禮,一時間仿佛仍是那個時常掛著笑的,性子隨和的謝蘭時。原本的惴惴不安逐漸消除,敬酒之人頓時絡繹不絕,謝暄更是來者不拒,喝得雙眼不住地垂下,兩頰一片酡紅。

「好了,不能再喝了。」

天旋地轉中謝暄忽聽得這熟悉的聲音,想都不想地展開雙臂就朝那邊倒去,耳邊霎時一片驚呼聲,只是嘈雜過後,好像又過於靜了。

他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模模糊糊地看著眼前不斷晃動的人影,眨了眨眼,然後一頭栽進了旁邊熟悉的氣息里。

「好了。」杜錫縉見狀沉聲向周圍舉著杯子還不肯走的人道,「殿下已不勝酒力,要回去歇息。」

有總督大人發話,再看看扶著謝暄的傅行簡已然陰沉的臉色,其餘人哪敢再上前,趕緊放下酒杯就要跪送,倒是謝暄抬眼,看見了離他最近的那個,帶著滿身酒氣笑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嚴知縣,你今天幹嘛老盯著我看?」

「下官……下官……」

嚴知縣手中的酒杯差點兒就直接扔了,支支吾吾地臉上紅的,再也找不到一塊皮膚的本色。

「來,不說了。」傅行簡彎腰哄著,又看向榮德,榮德立刻上前與他一起扶起已近癱軟的謝暄,就朝大門處走去。

「嚴知縣!」謝暄卻仍回頭喊他,「你的帳目我還沒算完,明……明日一定!」

嚴知縣撲通一聲跪地,憋得渾身發顫,最後只高喊了一句,

「臣惶恐!」

宴廳橙黃溫暖的燈火也只不過綿延丈余,踏進黑暗的一瞬間,傅行簡彎腰,直接將掛在他身上的人打橫抱起,謝暄笑著嘟囔了一聲,傅行簡胸口一沉,低頭是謝暄被烏髮半掩的側顏。

他悶在自己胸口,闔著雙眼,唇角卻是微微揚起,被冷風這麼一吹,臉頰上的紅褪去了許多,在漆黑的夜裡猶如嵌入心口的一顆珍珠。

呼吸間酒氣濃郁,那雙紅得過分的唇反覆開啟,終於說出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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