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陳余聞言神色突變,然而下一瞬卻被謝禕狠戾的眼神嚇得噤了聲,只敢顫聲喚了句殿下。
「你難道不願?」
「奴婢對殿下絕無二心!」
陳余不敢再多言,慌忙就解自己的腰帶,謝禕一想到要穿一身太監衣服,即使是救命也皺起了眉頭。
陳余只比謝禕稍矮一些,身量更瘦,但冬日裡衣服本就厚重,再戴上冠,坐在晦暗的車內倒真看不出什麼,只是那張臉尤為蒼白,這樣冷的天裡,額上竟滲出了些晶瑩的汗珠。
猛然脫去一身皮裘的謝禕凍得止不住地打哆嗦,卻仍第一時間看向傅行簡,「接下來怎麼辦?」
其實外頭已經靜了下來,並沒有謝禕所以為的刀光劍影。
「也許是來人沒想到會有這麼多錦衣衛護送,一時間不敢輕易出手,僵持了起來。」傅行簡沉吟道,「殿下,鑾駕周圍燈燭太盛,只要你呆在這裡,哪怕換了衣物也不安全。」
「對……你說得對……」謝禕這才恍然回過神來,低聲喝道,「司空兆,滅了所有燈!」
燈火徹底熄滅的一剎那,所有人都恍然生出一種墜入深淵的錯覺,眼前只剩一片恍惚,然而就在這剎那,一聲箭嘯破空而至,木窗崩裂四散的木刺仿佛扎在了每個人的神經上,一霎死寂之後,是陳余驚恐至極的慘叫聲。
謝禕呆愣地看著手臂被牢牢定在車壁上的陳余,這一刻什麼冷,什麼怒都沒了,就只剩下了滔天的恐懼。
陳余不是他,坐在那個位置上畏畏縮縮地緊靠著車壁,只有一隻手臂在前頭撐著,可那座上若是自己,此刻已被徹底貫穿。
「傅……傅行簡!」此刻的謝禕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了,就只能緊緊拉住傅行簡的衣袖。
這一箭破了僵局,錦衣衛不再只是防守,十數個身影如星移電掣向箭射出的位置包圍而去,中間錚鳴聲頻頻響起,是一柄柄繡春刀擋下了接連不斷羽箭。
原本穩立的鑾駕忽然隨著馬匹痛苦的嘶鳴而劇烈顛簸,不過須臾,這匹脖子上中了箭的馬轟然倒地,車架瞬間歪斜,車內又傳出了一聲慘叫。
司空兆眉頭一跳,迅速向後撤去,一刀劈開了車門,黑暗中錦衣華服的光彩仍隱隱可見,他沉聲問道,
「殿下,您可有受傷?」
「司空大人……!」這聲音尖細,哪裡是謝禕,「奴婢是陳余,殿下……殿下剛剛被傅行簡帶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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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暄死死抓住了河邊結滿冰凌的枯草才沒有一路墜入河中,在認出傅行簡的那一刻,他沖向的並不是馬車,而是那座布了火藥的石橋。
枯草混合著泥土的腥氣竄入鼻中,冰屑已撲了滿面,謝暄重重地喘著氣,哪怕手中的冰仿佛化作利刃般割得掌心劇痛,他仍緊咬牙關強忍著,懸空的腳尖探了幾探,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可以踩穩的點。
河水嘩嘩作響,謝暄雙手交替著握住枯草緩緩下滑,終於在打鬥聲四起之時踩住了地面。
「你!……殿下?」耳邊是鋼刀入鞘的聲音,是聶英卓,「您怎麼……」
腳下是混著碎冰的河水,頭頂是刀劍相擊的錚鳴,滾落是死,抬頭向上仍會是死,可謝暄卻從未這般清醒。
「聶英卓……」他的聲音發著顫,卻因慶幸而非害怕,「引信不可點燃。」
聶英卓明顯地一愣,而後沉著道,「殿下,這邊太陡峭,恐會落入河中,屬下先帶您到安全些的地方。」
謝暄點點頭,一手扶著聶英卓的手臂,一手撐著近乎豎直的河岸,準備慢慢向橋下移動。
剛要抬步,謝暄和聶英卓的余光中同時出現了一個黑影,只見黑影顯然也沒想到這個河岸會如此高深陡峭,一腳踏空滑了下來,枯草和冰凌一起發出了嘎嘎吱吱的斷裂聲。
電光火石之間,黑影從腰間抽出了一支箭狠狠插在了泥土之中,總算停了下來。
「蘇赫。」謝暄驚出了一身冷汗,小聲叫他,「這邊。」
蘇赫巴魯抬頭看到謝暄,嘴裡咕噥了一句什麼,謝暄聽不懂,但這充滿怨氣的語氣里也能聽出來,恐怕不是什麼好話。
謝暄往他那邊挪了幾步,伸長手臂讓蘇赫巴魯拽住他,又和聶英卓一起將他拉了上來,待上了橋下那塊還算平整的基石上後,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地都長嘆一聲。
「算,算你對了。」蘇赫巴魯仍喘著氣,「傅行簡的確是在車裡。」
「你看見了?」謝暄追問。
「看見了,他肯定是故意的。」蘇赫巴魯琢磨著,「你衝下去後他從窗戶里探出頭來,應該就是想讓外面的人看到,他也在。」
「傅大人在車上!?」聶英卓愕然,這才明白為何謝暄不許他點火,「若不是上面突然起了變故,我最多再默數十下就會點燃引信。」
這塊勉強能容下他三人的基石被不斷濺起的水珠打得透濕,蘇赫巴魯面露猙獰地脫下他的披襖,不由分說地披在了謝暄身上,「這次總算沒有那個狗腿擋道了。」
暖意透進身體的同時,謝暄抬頭看他,眼神中露出了今天第一個笑意,蘇赫巴魯微微一怔,鼻子裡卻嗤了一聲扭過頭去,「你以後不准拿個這眼神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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