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斷得太過戛然,蕭九淵感到背上的人似乎在用力撐起自己,腳下都差點不穩,「你怎麼了?」
「子羨……」傅行簡回頭,茫茫地看向愈見晦暗,空無一人的來路,「我好像聽到他在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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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暄喊得心口劇痛,可他無論如何大聲,傅行簡好像都聽不到,直到那道停頓的身影再次前行,漸漸被霧靄吞噬,一點一點地,最終消失在他的視野中。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
他該怎麼告訴傅行簡,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歸根結底,都是他不該貪戀,不該將他們的命運強硬地擰在一起,用自己必死的結局毀了他本該身名俱泰的一生。
山風仍在耳邊呼嘯,一道不該出現的,刺眼的光線卻從山間如鬼魅般的黝黯的陰影下強行擠進來,雙目頓時被刺得劇痛,謝暄想捂上眼睛,可他的雙臂仿佛被藤蔓纏住,心口如撕裂般疼痛。
「快了,快了,殿下別動。」
「你們按住殿下的手臂!」
「郎中你能不能快點兒。」
「這,這豈是快的事!」
那道光陡然強硬起來,在徹心徹骨的疼痛之下強行撕開他的雙眼,紛亂聲音不由分說地往他耳朵里灌。
他像一條離水的魚,繃緊了身體,越喘息越痛,越痛卻越要喘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只是有人握住了他手,很緊, 指縫裡燙得他發抖,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不熟悉的顫抖擊破了一切嘈雜,
「我在,蘭時,我在。」
被汗水浸透的雙眼終於掙破了桎梏,刺目的白光緩緩趨於黯淡,眼前一個個身影由虛變實,好像很多人在叫他,他卻顧不上答。
他在哪兒,他到底是朔風台上的一座孤墳,還是淺灘上與謝禕相殘的潞王。
十指相扣的手太敏感,傅行簡眉頭微微一跳,察覺了謝暄細微的動作。他緩緩將握住謝暄的手抬起,卻愕然地看著他張開了扣住的手指,滑落出自己的掌心。
「行簡。」他明明在和自己說話,看著的卻是他尤懸在空中的手掌,
「握住劍刃的時候很痛,是不是。」
第126章
劍刃……?
傅行簡下意識地翻過手掌,目之所及光滑平整,並沒有那條將掌心一分為二的猙獰傷疤,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眼瞼顫了顫,才緩緩抬起,
「不知道……我,不記得了。」
這聽起來太敷衍,可傅行簡哪怕用力去回憶,他也只記得沿著劍身蜿蜒而下的的血,記得順著手腕滴落在他眼角的血,他只記得血,卻記不起來疼。
傅行簡看到謝暄不言地蹙著眉閉上眼睛,眼尾浮起薄紅,額上的汗擦掉了,馬上又會冒出來一層。
不知已是第幾次探身為謝暄擦汗,傅行簡卻忽然僵住,他愣怔地看著謝暄緋紅的眼角漸漸潮濕,一滴眼淚凝結在這裡,直到再也承受不住重量,倏然滑落。
「蘭……」
「我到了朔風台,我在想為什麼那麼久你都沒有動一下,直到我看到了蕭子羨,看到他背著你。」謝暄緊閉雙眼,語無倫次,淚卻掉得更凶,「我想問,可我不敢。」
傅行簡呼吸一滯,本能地撫向自己的小腿,肌肉緊實的清晰的觸感讓他自己都為之一恍,
「不怕,蘭時,都沒有,都過去了。」一句簡單的話被起伏的呼吸斷得紛亂,像是寬慰謝暄,也像是告訴自己。
「大人,麻煩讓讓,老夫要上藥了。」
傅行簡怔了怔才意識到郎中是在與自己說話,他讓了,卻也只讓了一點,手臂向前伸去,又將那隻冰冷的手攥進自己掌心。
「雖刺得不深,但箭有倒鉤,就算是再小心,拔的時候還是會扯傷皮膚,恢復起來要比普通刀口多花些時日。」這位看起來上了些年紀的老郎中邊查看邊道,「忍著些,很快就好。」
謝暄的雙眼尤含著淚,呆呆看著眼前這位陌生的郎中打開自己的衣服,又拔掉手中瓷瓶的瓶塞,拿瓶口對著自己的前胸上的傷口,食指高抬,抖了兩下。
「啊——!」
劇痛的襲來讓像是一下子抽緊了謝暄渾身的經脈,他一口氣幾乎沒上來,眼前遽然一黑。
「哎我都說了忍一下,你光一臉心疼做什麼,上來按住他!」
太痛了,痛得遠比他陷入前世回憶中的種種真實百倍!
「殿下,殿下!」從門外闖進來的夏修賢看到橫跨在謝暄身上,按住他雙腕的傅行簡愣了下,倏地轉過身去,「殿下可還好?」
「能叫這麼大聲當然還好,按照傷勢而言,本不該昏迷這麼久的。」郎中將藥瓶仔細收回懷中,撫著鬍鬚道,「放心,這皮肉傷養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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