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微緣不願在此處久留,或許他更願意跟自己養的奇花葯草作伴。
墨無儔跟在柳微緣身後,送了他一段路。他站在快要走出滄靈都的路口,望著那道青衣朝山下走去。
他步履輕盈穩重,一步步消失在墨無儔視線中。
思無眠從膳房拿了兩個香軟的饅頭,用布包著。他回到禁室,看見墨無儔仍站在門口,只是禁室的門已經被打開了。
「柳公子人呢?」思無眠走過來問。
墨無儔臉上帶了幾分迷茫,他抬頭看著思無眠,半晌,才道:「舅舅他已經走了。」
「走了?」思無眠有些驚訝,「怎麼走得這麼急?那墨三公子如何了?」
墨無儔看著一臉擔憂的思無眠,對上他澄澈乾淨的雙眼,沒來由得流露出一抹脆弱:「我不敢看。」
「怕什麼。」思無眠塞了一個饅頭在他手中,「我陪你去,說不定墨三公子正好也餓了,你們兄弟倆一人一個。」
他推著墨無儔進了禁室,瞧見了安靜坐在地上的人。
鐵鏈落了一地,墨藺淵的身上已經徹底沒了束縛。變化最大的,莫過於他那雙原本有著極長指甲、彎曲的手,現在已經變得跟尋常人一樣了。
「阿曜?」墨無儔音量極低,似乎怕嚇到他。
聽見聲音的墨藺淵茫然地回過頭,之前那雙白瞳也已變得黑白分明,只是過於清澈,給人一種他如今是個孩童的錯覺。
墨藺淵瘦得幾乎不成人形,動一下就讓看的人心驚膽戰,擔心他會不會散架。
墨無儔眼眶有些熱,他觀察著面前的胞弟,小心翼翼把手裡的饅頭遞了出去:「餓不餓?」
「啊?」面前的人發出第一聲語音,他歪了下頭,目光落在墨無儔手裡的饅頭上。
墨藺淵湊近,用鼻子好奇地聞了聞墨無儔手中的東西,喉嚨忍不住上下滑動一下,張嘴咬了一口。
思無眠與墨無儔見狀面面相覷,一時心裡複雜無比。
墨藺淵就著墨無儔的手吃完了整個饅頭,然後目光轉移,落在了思無眠的手上。
「啊?」他發出了第二聲語音。
思無眠一瞬間心領神會,懂得了對方的意思。他把饅頭輕輕放到墨藺淵的手上,見墨藺淵捧著饅頭露出一個傻笑。
「墨三公子,似乎,還有些神智不清?」思無眠糾結著用詞道。
墨無儔搖了搖頭:「不是。舅舅說,藺淵雖然被治好了,但是很難回到以前一樣。他金丹被毀,靈識也慘遭折磨,所以心智受損,大概是恢復不了了。」
思無眠聽完這話,沉默了半晌,開口道:「平安就好。」
「嗯。」墨無儔目光溫柔地望著埋頭只顧著吃的墨藺淵,重複了一句,「平安就好。」
柳微緣離了滄靈都,出了朔城,朝白骨山走去。或許是因為昨夜下了場秋雨,今日格外冷。他走得極慢,邊走邊感受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疲憊。
柳微緣抬手,掌心輕輕靠近腹部。原本藏有金丹的地方,如今空空如也。他笑了笑,毫不後悔地繼續往前。
秋風吹動他的頭髮,無情地將他的偽裝拆穿。原本如墨的青絲,此時一半烏黑一半雪白。並且雪白的那部分,正慢慢將烏黑的那半吞噬,貪婪地想融為一體。
柳微緣心知他與墨家的緣分已盡,從此以後,大道三千里,只有青衣散人,不再有神醫柳敬。
秋風不識上山路。
眺目望去,古道上只一位青衣華發,朱顏白鬢的男子,悠哉往那碧山中去。
墨藺淵身上的邪氣徹底沒有了,相反,如今他看什麼都是一副新奇純淨的模樣,整個人就跟個仙物成精了似的。
「來,墨三公子。」思無眠用樹葉紮成一朵花遞給了墨藺淵,教他辨認,「這是銀杏。」
墨無儔看著兩人玩的不亦樂乎,不由彎了彎嘴角,但心裡卻始終沉甸甸的,掛念著柳微緣。
「那位,是你的兄長。」思無眠用手指著不遠處的墨無儔,「墨三公子,跟我念兄——」
墨藺淵看著他,半天憋出了一個音:「啊?」
「不是啊,是兄——」
「無眠。」墨無儔忽然叫他。
「什麼事?」思無眠趕緊問。
墨無儔有些惆悵,他身上的落寞因為與墨藺淵相聚消散了不少,但偶爾還是會流露出來。
比如現在,思無眠便覺得,若是墨無儔再不找人傾訴積壓內心的情緒,恐怕就要化成落寞本身了。
「我不知道,該帶著阿曜何去何從。」墨無儔終於開了口,「墨城,已經被毀得乾乾淨淨,不可能重建。所以我想,先找個地方安定下來,好好照顧阿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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