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變化,看得他心裡發疼。
楚燃歉意俯身,躬身一禮:「老師,對不起,學生回來遲了,讓您憂心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元老夫子激動地將他扶起。
這些年,他沒有一刻不在盼望他回來。好在了解他的性子,明白他不肯歸來的初衷,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如今見他站在眼前,元老夫子仍覺恍惚。
十分不解他既已決心隱世而居,為何過了十載又突然出現。
「殿下歸來,可是因為聽說國公集結兵力一事?」
楚燃搖頭。
這件事,他是見到元慎思之後才得知。那時他早已經決定要回來。
楚燃不願隱瞞:「不瞞老師,學生此次回來並非想拾起兩朝舊怨,我來……是為尋張豐。」
尋張豐,無非是為治病。
元老夫子慌忙牽起他的手,緊張地上下打量:「殿下可是身子欠安?」
目露擔憂,似是非常擔心他身體不適。
面對久違的溫情,楚燃一時難以言說是何滋味,搖頭解釋道:「我身體安康,老師莫要擔憂。」
「不是你身體不適?」
「不是。」
為尋張豐而來,卻沒有身體不適。生病的人不是他,那便說明另有其人。
想到隨他而來的人,元老夫子態度直轉而下:「別告訴為師你是為了跟在你身邊的那位女子?」
知道這件事無法瞞,楚燃緩緩點頭:「她得了一種怪病,常常頭痛欲裂,大夫卻說沒病,恐怕只有張豐能醫治。」
「原來如此。」
弄清緣由,元老夫子更加生氣。
他印象里的李定安,是一個殺伐果斷,甘願為百姓死而後已的人。不承想十年未見,這個讓他引以為傲的學生,竟也變成一個囿於兒女情長的俗人。
元老夫子心中鬱氣難舒,不由說了重話:「這些年,我惦念殿下,理解殿下,清楚你遲遲不肯歸來,是為百姓安居,是不想讓兩國交戰的事再發生……不承想竟是為師誤會你了。」
「原來殿下您並不顧我們的掛念,躲了十年只是因為怯弱自私,如今為了一個連禮義廉恥都不懂的女人甘心入瓮,殿下,你對得起那些供奉你、惦念你的百姓嗎?對得起為師自小對你的教誨嗎?」
一聲聲質問,宛如利劍,穿胸而過,刺得心口生疼。
他有對不起誰嗎?
楚燃並不這麼覺得。
記事以來,他不記得有哪一樁事是為自己而做。
兒時,父皇因失去母妃,鬱鬱寡歡。整日將自己困在王府之中,鮮少外出,就連他也不准出門。
每次他想去府外看看,身邊照顧的嬤嬤便會提點他,說父皇心情不好,讓他不要做惹他煩心的事。為此他只能待在府中,靠讀書習字打發時間。
也正是因此,他熟讀經史,在父皇臨危受命時,不得不替父分憂。
就因多出的這幾分經世之才,他被元老夫子看重,收在門下,被百姓看重,寄予厚望。自此以後,他只能做那個受人敬仰的太子,說話做事必須三思而後行,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哪怕楚國氣數已盡,但他作為一國太子,不得不想辦法護住傳承百年的基業。為不讓祖宗留下來的東西落入敵手,他只能和皇室眾人以身作餌,替精兵良將終於南下的時間,只因他們受萬民供奉,即便為國獻身命也未曾怨過半分。
至今他仍敢堂堂正正地說:他為國、為家、為供奉他的百姓,盡力了。
他一個亡國太子,最終僥倖留下一命,藏匿在山村,日子過得連平民百姓都不如,更別提被誰供奉、享受誰的恩惠。
這些年,他也只是苟延殘喘地活著。
若不是楚南夕出現,他這一生大概都會心灰意冷地過下去。根本不會通曉常人喜樂,更不會對未來生出期許……
因為她,他想好好活著,不讓她覺得這世間陌生到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
更想和她一起好好活著,不想看她被病痛折磨。
楚燃不理解想要愛人安康一事,究竟對不起誰。若非要眼睜睜看著愛人深陷折磨而置之不理,才能被稱為聖人,那這樣的聖人,不做也罷。
楚燃拱手,堅決地說:「老師放心,我既然出現在這裡,就做足了謀劃,若兩國真因我再起紛爭,那我會以命相抵。」
「你……你……」
元老夫子手指著他,氣得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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