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冬夏雙腿一軟,頹然跌在地上。
她掌心抖得厲害,驚恐抬頭望向同樣面如死灰的常媽媽。
閨閣里的姑娘,如果在婚前失了清白,絞斷頭髮送入家廟都已經算是最輕的懲罰,若是遇上規矩森嚴的世家大族,就算私下偷偷處死也是常有的事。
這也是為什麼,方才冬夏要刻意支開想要上前伺候的丫鬟春杏。
自家姑娘許是失了清白這事,她和常媽媽兩人瞞得死死的,就連大夫人那邊也不敢露出半分試探的心思。
想到此,冬夏手腳冰冷,只覺這暑氣躁人的三伏天竟叫她如墜冰窟。
「姑娘,奴婢……」冬夏嗓音透著哭腔,她想問什麼,聲音卻像是被堵住一般,淚珠子爭先恐後往外涌。
這時候,屋外傳來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
姜令檀朝冬夏使了個眼色,冬夏連忙起身,擦淨臉上淚痕。
劉媽媽人還沒進屋,聲音倒是先從外頭傳來。
「大夫人聽聞姑娘醒了,這不連晚膳都未用,就一疊聲吩咐老奴過來看看姑娘可是退了高熱。」
「方才院子裡頭常媽媽說姑娘病得嚴重,老奴這會子瞧著,姑娘除了氣色差些,倒也尚可。」
隨著劉媽媽有些尖銳的聲音逼近,不多時垂在地上的帳幔就被一隻肥胖大手從外頭掀起。
姜令檀靠在床榻上,身後墊著厚厚的大迎枕子,纖長眼睫更襯得她一雙水靈靈的黑瞳,像會說話似的討人喜愛。
她聞言,朝劉媽媽軟軟的笑了下,伸手在空氣中慢慢比劃了幾下。
燭光下,只見她指尖瑩白如玉,那張臉更是生得絕美無瑕。
只可惜……
劉媽媽心底暗暗嘆了聲晦氣,生得再貌美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生了場怪病,患了連話都說不出的失語症。
「既然姑娘瞧著已大好了,老奴也不打擾姑娘休息,就長話短說。」
劉媽媽搓了搓胖乎乎的掌心,側身指著一旁小丫鬟手中托著的那些貴重禮盒朝姜令檀道:「這些都是大夫人吩咐,特意賞下來給姑娘補身子用的藥材,府裡頭也就十一姑娘你有這獨一份的寵愛。」
她面上雖笑吟吟的,可落在姜令檀身上的目光帶著些難以察覺的脅迫之色。
來之前,劉媽媽不是沒有設想過姜令檀醒來後的種種反應,唯獨沒料到的是,她竟會這般平靜。
也不知是因生母早亡,不懂男女之事,還是失語症的緣由,反應相比正常人而言慢了許多,總之眼下姜令檀如此乖順模樣,倒是令劉媽媽暗中鬆了一大口氣。
畢竟人是長寧侯府送出去的,日後那邊再有需求,她們府中往後也該有個交代,倘若每回都要用藥強迫,只怕壞了那神秘貴人的興致。
雖然姜令檀眼下並未哭鬧尋死,但暗中敲打還是有必要的。
等丫鬟小心翼翼放下禮盒,劉媽媽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姑娘雖是庶出,可平日吃穿用度早就與府中嫡出的主子無異,大夫人如此費心思把姑娘嬌養大,姑娘自然得念著家中的恩情。」
劉媽媽說著,從袖中掏出一物遞給姜令檀:「這是大夫人特意囑咐老奴,要單獨交給姑娘掌眼的東西。」
姜令檀視線落在劉媽媽手中那再尋常不過的荷包上,藏在濃睫下的冰冷,滿得都快溢出來。
但她什麼都沒做,仰著頭靜靜聽劉媽媽有些尖銳的聲音繼續說。
「姑娘病重,身子骨素來比府上其他姑娘更嬌貴些,大夫人體貼姑娘那日出府『上香』不易,吩咐姑娘這幾日就在瑤鏡台好好休養。」
「等日後姑娘痊癒了,大夫人還等著姑娘下次一同出府,廟裡的香油錢時常添些,總能保佑心想事成。」
「時辰也不早了,老奴告退。」
劉媽媽走後,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所謂『上香』,在經歷過一次噩夢後,姜令檀如何不知其深意,但想到大夫人這些年的手段,她指尖霎時一顫,手裡握著的荷包直直墜在地上,裡頭裝得滿滿的「女貞子」滴溜溜地滾得滿地都是。
如此大費周章讓貼身媽媽給她送一包女貞子,不就是在警告關乎她貞潔麼。
姜令檀閉著眼睛,帶著病氣的小臉不見半絲表情,失了血色的粉唇抿出一抹清淺的嘲弄。
雖然早就料到那日的事肯定同大夫人脫不了干係,可她從未想過那個女人的心竟能狠毒到這種程度,連她這樣還未及笄少女的貞潔,都成了長寧侯府不能見光的籌碼。
第2章戛玉敲冰
不過是六月的天,就已經悶得快令人喘不上氣。
檐下低低垂著幾盞燈籠,引得荷池旁生出的漲水蛾繞著那點微光四下竄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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