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
華貴的車簾,被一柄雪白無瑕的玉尺給挑了起來。
男人閉目撫膝坐在纖塵不染的馬車裡,白衣無垢,墨發披散,只露出袖擺下那一截修長清雋,握著薄薄玉尺的大掌,雲淡風輕的嗓音透著幾分漠然。
「外頭跪著。」
「念。」
姜令檀驚得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紅唇微張,懷裡一疊反省書冊被她指尖下意識攥緊,抓皺了。
她本能往後退了一步。
不想動靜過大,惹得馬車裡的人幽幽睜開那雙沉黑如濃墨,暗含薄霜的漆眸。
第10章濕了衣裳
怎麼會是……
太子殿下?
四目相對,被那雙深得能把人陷進去的眼睛望著,姜令檀呼吸不禁急促了幾分。
最先回過神來的人是謝珩,他眼中詫色不過是稍縱即逝,快得讓人絲毫查不出半絲端倪。
「十一姑娘。」
「好巧。」他嗓音含笑,語調一如既往地溫柔,就像春日漸融的冰雪,潺潺清潤。
「殿下萬安。」姜令檀紅唇抿了抿,伸出指尖在半空比劃一瞬,屈膝朝馬車裡的人恭敬行禮。
她纖長弄濃密眼睫垂著,瞧不清眸底的神色,纖細指尖因為用力過度微微泛白,懷裡緊緊抱著一疊好似書冊的東西。
不過是一眼,謝珩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畢竟眼前少女懷中抱著那一疊足有青磚厚的東西,最上方龍飛鳳舞十分醒目寫著「自省」二字。
無非是施故淵怕呈了東西,依舊被老師懲戒,於是找了個瞧著軟和好說話的姑娘幫他走這一趟,摸准了老師的性子,對女子向來大度和善。
謝珩好似笑了一下,清雋面容透著漫不經心的深意,掌心捏著冷白玉尺朝車轅上方點了點,啞聲道:「上來。」
姜令檀微驚抬眸,只覺得他淺淡視線落在她身上,一寸一寸像是有重量般,竟莫名讓她覺得危險。
她想搖頭拒絕,只當把施家世子的東西送到便可。
可男人像是早就瞧出了她的心思一般,聲線既輕又淡朝她緩緩說:「施家世子那反省書,孤是替老師收的。」
「自然要檢閱一番。」
太子給出了合情合理的理由。
而且這裡是長寧侯府偏門外,不排除會有人經過,若她一直站在馬車前,難免引起注意。
姜令檀掌心用力,纖薄的背脊僵直往前邁了一步。
車轅有些高,下方又沒有放踩腳的矮凳,她就算出府的次數屈指可數,但往往都有丫鬟婆子跟著伺候。
一時間,只能躊躇站在原地。
下一瞬,男人修長冷玉似的掌心伸到她眼前,微攏的指腹上覆著一層薄薄的繭,掌紋乾淨清晰,這是一雙常年執筆握刀的手。
姜令檀一怔,指尖顫了顫,慢慢抬手將自己柔軟的掌心,輕輕放到男人寬大幹燥的手掌心裡。
只覺一股力道從手腕上傳來,她被他輕而易舉拉進馬車裡。
不過是片刻的觸碰,她肌膚燙得厲害,就好像是沾染了他掌心的熱意,一時半會不見消下去。
姜令檀努力裝作鎮定模樣,雙手把那一疊被她攥出摺痕的紙張往前遞了遞。
她想著他快些看完,她能儘快告辭離開。
可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接過那疊青磚一樣厚的反省書後,隨手往桌案上一擱,深潭一樣的目光卻落在她身上輕輕一掃,挪開了。
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掌心隨意撐在青玉案几上,端的是清貴儒雅,守禮克制。
但姜令檀莫名臉就紅了。
因為她今日穿的恰好是三日前,在觀音禪寺被救她,丫鬟替她換上的那身衣裳。
鵝黃的繡纏枝棣棠百褶裙衫,配著同色的掐花對襟外裳,腰上繫著玉色宮絛,末端巧墜兩顆圓潤飽滿的珍珠,明艷嬌俏。
姜令檀再抬眸時,發現男人的目光已經落在那一疊龍飛鳳舞的自省書上,她暗暗吸了口氣,指尖微蜷無意識捏著腰間宮絛上墜著的圓潤珍珠,有些走神。
「十一姑娘。」
謝珩指尖叩了叩書案,似乎抿唇朝她笑了一下,掌心從施家世子那疊反省書的最上方掠過,而後慢條斯理斟了一盞茶水,推至她面前。
「今年開春產自洞庭的君山銀針。」
「味道尚可。」
「嘗嘗。」
茶芽在水裡化開,兩頭尖尖,形似月牙,浮在淡色的茶水中,瞧著十分的好看。
姜令檀視線落在那玉做的,透著薄光的盞上,指尖蜷了蜷小心端起玉盞,垂眸慢慢飲了一小口。
入口生香,是她喜歡的味道。
「你可知,施故淵他為何要寫這自省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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