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俯身朝她逼近,語調既輕又淡,聽不出半點怒色:「身上酸痛,若孤沒猜錯,腿側的肌膚恐怕是破了皮的。」
「善善。」
「你總是這樣。」
「不願說實話。」
謝珩抬手,修長掌心朝她攤開,裡面靜靜躺著一個淡青色的瓷瓶:「孤是人,有七情六慾,同樣會生氣失望。」
「孤自認待你極好。」
姜令檀愣住了。
張了張嘴,半晌也答不上話來。
她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攥住一樣,又酸又澀,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明明是她該生他的氣,他總是以謙謙君子的姿態,偏生那樣不容拒絕地對她親密。
防著他不過是因為兩人身份的雲泥之別,再加上他對她實在太好,她若不清醒些,哪日不知所謂的陷進去,日後只會叫她難堪。
「是臣女福薄,受不得殿下的好。」姜令檀賭氣般說道。
她朝謝珩看了一眼,又極快收回視線。
那雙令她不敢直視的眼睛,冰冷幽深,似要將她困住。
剩下的狠話全都堵在喉嚨里,掌心捂著胸口直喘,人卻無助地往大氅里縮去,就像是小動物遇到危險,急於藏匿身形。
屋中一時靜默,連那落雪聲都如同被凍住一樣。
謝珩垂下眼帘,目光凝著那點散落在外的髮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危險又深邃。
現在他該生氣嗎?
自然不會。
在他刻意縱容下養出來的小寵兒,就算是朝他亮出鋒利的爪子,他也能摟在懷中,禁錮住,一點點把那點反抗給磨平了。
當初她膽大包天,自己撞上來主動招惹他,哪裡能讓她輕易全身而退。
謝珩把手心裡握著的青瓷瓶擱在身旁的春凳上,聲線平和道:「讓吉喜幫你上藥。」
「身體若不適,就讓人請蕪菁娘子來。」
「好好休息。」指尖慢條斯理撫平袖擺上壓出的皺褶,謝珩沒有繼續停留,而是轉身出去。
不多時,吉喜輕手輕腳上前,抬眼往帳子裡一看,只見姜令檀閉著眼睛縮在大氅里,竟然是睡著了。
吉喜頓時哭笑不得,也同樣暗暗舒了口氣,伸手拿起春凳上淡青色的瓷瓶,又轉身取來熱水巾帕,得把身上汗濕的衣裳換了,再給摩擦受傷的地方塗上藥。
晚膳早就吩咐下去,在灶上一直熱著,無論屋裡的主子什麼時候睡醒,都能吃上。
天色已晚。
謝珩才跨出房門,外頭伯仁便迎上前。
他臉上有擦傷,那傷口乍看之下十分新鮮,還滲著血,只是天氣冷已經凝住了。
「怎麼回事?」
頂著太子殿下審視的目光,伯仁把頭垂得低些,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屬下無能,方才在宅院門外被施小侯爺給堵了。」
說到這裡,伯仁聲音停住,不敢去看太子。
謝珩卻像是早就料到一樣,眼神平靜無波:「施故淵在何處?」
伯仁壓低聲音說:「回主子,施小侯爺被攔在書房門口。」
謝珩冷冷笑了聲,隨意道:「既然來了,那就見見。」
施故淵有些狼狽,身上玄色的衣裳落滿了白雪,部分雪化了,就洇出淡紅色的血水,一滴滴落在腳旁的雪地里,格外刺目。
暗衛手裡拿著刀,並不敢靠近,只是防範這位武功了得的施家小侯爺突然暴起,逃脫出去。
「都退下。」謝珩穿過廊廡慢慢走近。
他目光沉黑,探不出半點情緒,卻重得那壓迫如同有了實質,落在施故淵身上。
園子裡,除了簌簌落雪的聲音,連喘息聲都被刻意壓低。
施故淵渾身僵硬,冰冷視線死死盯著前方:「為何不願見我?」
謝珩從施故淵面前經過,腳下步伐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直直走進書房。
在這瞬間,風卷著大雪,從書房洞開的大門湧進去,書頁翻飛,帳子被吹得鼓了起來。
施故淵冷笑,見暗衛都收刀推到遠處,他抬手狠狠摸了一把臉,大步跨進去。
「姜十一姑娘究竟是誰?」施故淵盯著端坐在書桌後方,看似風光霽月的男人。
謝珩往後靠了靠,隔著點距離,長指叩在卓沿輕輕敲著,似笑非笑看了過去:「你想她是誰?」
長久的沉默,好似能聽到施故淵後牙槽咬碎的聲音:「她該是臣的妹妹,是齊家大姑娘齊朝槿的女兒,本該尊貴無比令人羨慕,卻因齊氏一脈遭歹人陷害,讓她生在長寧侯府這般下作不堪的地方。」
施故淵的笑里透著輕蔑,本是意氣風發少年模樣的臉龐,乾裂生瘡,染了洗不盡的血跡,更像是雪原上啃食生肉的鷹,銳利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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