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喜哪裡不清楚太子的脾性,此時的他看似平靜溫和,並未大發雷霆,可從神色語氣,顯然已是怒極。
他慌忙跪下磕頭,「殿下恕罪,是奴才一時疏忽。」
一旁的常祿曉得此事也不能全然責怪盛喜,他到底還是維護這個徒弟,稍加思忖道:「殿下,娘娘向來心思細緻,不願私自動公庫物件,或是怕落了旁人口舌。」
李長曄擱下筆,若有所思。
恰如常祿所言,裴氏向來很是明禮,這倒也符合她的作派了。
只是……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在李長曄心頭再次隱隱冒了尖。
裴氏似是太明禮了些。
就好像與他這個夫君刻意劃清界線一般。
他沉吟片刻,面色稍霽,對跪在底下的盛喜道:「起來吧,將庫房的單子取來。」
琳琅殿。
裴芸反覆翻看琢磨著手上的私庫單子,她私庫中的物件並不豐,多是慶貞帝、太子、先皇后及各宮娘娘們明言贈予她的。
先頭她已然將頂好的鹿茸予了她那祖母,此番回去,只怕再無成色那麼好的藥材了,她思索許久,手指正欲落在一株相對差些的人參上,卻聽得宮人入內來稟,道盛喜公公來了。
裴芸擱下手中的單子,便見盛喜快步入內,在她面前躬身施了一禮。
「奴才見過太子妃娘娘。」
裴芸想著莫不是太子有所吩咐,還未詢問,後頭跟進來七八個小內侍,將一個個沉甸甸的紅漆木箱擱在裴芸眼前,直放得內殿幾乎落不下腳。
書墨書硯面露詫異,裴芸亦蹙了蹙眉,「盛公公,這是……」
「回娘娘,殿下聽聞娘娘後日要回國公府去,親自從庫房中挑選了這些個禮物,好讓娘娘帶回去。」盛喜抬手命人打開箱蓋,「殿下還說了,讓娘娘好生查看一番,若有什麼缺了短了的,儘管吩咐奴才,奴才立馬給娘娘添上。」
裴芸望著眼前琳琅滿目的物件,不禁有些錯愕,一時拿不準這太子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
從前她每次欲回國公府去,向他稟報,他也只是道句好,再囑咐常祿派人好生護她回去,並未多說什麼,怎的這回……
她朱唇微抿,只草草掃了幾眼,笑道:「足夠了,煩請盛喜公公替我謝過殿下。」
「奴才遵命。」
臨走前,盛喜又道,「娘娘,殿下特意吩咐奴才轉告娘娘,往後若是回國公府,儘管取公庫中的物件便是,不必顧慮什麼。」
裴芸聞言怔忪了一下,點了點頭,命書墨將盛喜送出去後,方才起身細細查看起太子賜下的這些禮來。
其中有好幾件眼熟的,皆價值不菲。
裴芸思來想去,只能解釋為逢年過節,太子不欲讓她丟了東宮的臉,這才賜下這些個東西好帶回去撐撐場面,也算是全了禮數。
至於最後那句……
太子最惜聲名,太子妃每回都帶自個兒的東西回娘家,說出去終究不好聽。
且不管太子如何想,但看著裡頭上好的鹿茸,倒是解決了裴芸的一大煩惱。
她把東西將將查看過一遍,拿起其中一個箱子裡擱著的緞面紅錦盒,摩挲著裡頭那隻雕刻精緻,活靈活現的白玉小兔,莞爾一笑。
這般可愛的小玩意兒,她家嬿嬿定然喜歡。
回國公府當日,天還未亮,裴芸便起了,倒不是因著睡不著,而是諶兒醒得早,鬧著要吃乳,裴芸只得跟著起來,讓書墨喚來乳娘給諶兒餵奶。
她也順勢更衣梳妝,拾掇罷,早膳已然備好,諶兒也吃飽了,他竟是不困,反是精力充沛,一直伸著手哼哼唧唧欲讓娘親抱他。
裴芸只得接過孩子,握著他的小手笑:「諶兒這般黏人,倒讓母妃捨不得丟下你了。」
可雖過了年,外頭仍是天寒地凍的,她不好帶孩子出去,再則,今日的國公府只怕也不適合帶諶兒前去。
將將吃了些早膳墊了墊肚子,把孩子重新哄睡下,裴芸才離開琳琅殿,鑽入出宮的小轎。
小轎顛簸了一陣,又穩穩停下,裴芸便知已出了宮門,要換馬車了。
很快轎簾一掀,自外頭伸入只手來,裴芸自然而然搭在上頭,起初還未覺出不對。
直到那手收攏,一下包裹住她,掌心厚繭的粗糲感傳來,裴芸微微一愣。
轎外的天光迎面而來,裴芸眯著眼抬首看去,便望進男人如深淵般漆黑不見底的眸子裡。<="<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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