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夫聞言將孩子抱起來,不由得長嘆了口氣,別說飴糖了,這店內幾乎半個月沒有生意,家中都快揭不開鍋了。
正當他惆悵之際,忽見幾人邁進來,為首的婦人雖以幕籬遮住面容,但看這料子不菲衣裙及通身透出的矜貴,便知不是普通人家的夫人。
他忙迎上去,「幾位是來看診的?」
「可是此店的朱大夫?」
「正是在下。」朱大夫生怕錯過這個難得的客人,「不知夫人哪裡不適,還請夫人坐下,讓在下好生診斷一番。」
「我並未有所不適。」見就是自己要尋的人,裴芸直截了當道,「我欲買下朱大夫這店,朱大夫意下如何?」
朱大夫怔了一瞬,面色驟然沉了下來,「夫人打錯主意了,我這店不賣!」
裴芸倒也不急,自顧自在一旁坐下,「價格都好商量,主要是這店若再不出手,怕也堅持不下多久了。」
她抬眸看向對面醫館,「何況就算我不買,也自會有人趁火打劫,到那時,恐也賣不了太高的價錢。」
朱大夫似被這話戳到了痛處,面露苦澀。
他又怎能想到,他家這百年老店,有口皆碑,不知多少人曾聽聞他朱家醫術,慕名而來,而今傳到他手上,竟會淪落成這樣。
起因便是一月前,對面突然開了家新的醫館,原這醫館並不影響他這店的生意,可誰知沒過幾日,竟是出了大事。
有戶才來他這兒瞧過病的人家,抬著他家男人的屍首,同他索命,道是他這庸醫害死了人。
他記得這個病患,也分明囑咐過他這病不可再碰酒,不然恐傷及性命,可他分明嗅得那人身上一股子酒氣,他是自個兒喝死的,根本與他無關。
無奈那婆娘是個不講理的,仍是不依不饒,甚至說要拉他去見官,他家娘子唯恐事情鬧大,只得勸他賠錢了事,自此他這店的聲譽一落千丈,無論他怎麼解釋,只消一聽說他治死過人,再沒人敢登門讓他瞧病。
而對面那醫館因得治好了一個奄奄一息的病患,得了個妙手回春的名聲,生意反一日好過一日。
朱大夫原先只嘆自己時運不濟,直到有一日,他一好友私下告訴他,他曾看見那醫館的夥計拉著那暴斃的病患去酒館喝酒,此事,怕是他們蓄意而為。
他雖心下憤憤難平,可聽聞那醫館背後有一朝中的大人物撐腰,若還想一家太平,他只得繼續忍氣吞聲。
這位夫人說的不錯,醫館若長久沒有收入,只得出賣,對面那醫館早已對他這位置極好的鋪面虎視眈眈,只怕屆時定會趁機壓價。
見這朱大夫似有所動搖,裴芸接著道:「這鋪面買下後,我仍會用作醫館,也打算請朱大夫繼續做這坐堂大夫,每月給你月錢,你覺著如何?」
朱大夫愣了一瞬,這個條件他怎會不心動,不然賣了鋪子,他又在京中壞了聲名,只能帶著一家五口遠走他鄉,但思索片刻,他試探道:「夫人難道不知在下這店裡近來發生之事嗎?」
「我知道。」裴芸定定道。
「那您還……」朱大夫實在不明白,「請我坐堂,這店裡又哪裡來的生意,恐怕您只有虧損的份。」
「誰說的。」裴芸笑起來,竟是一點不愁,「我敢說朱大夫這醫館往後定是整個京城,不,是整個大昭最出名的醫館。」
她轉頭看向書硯,書硯會意自懷中探出一疊銀票遞給朱大夫。
「這些錢可夠?」裴芸問道。
豈止夠了。
朱大夫攥著這厚厚一疊銀票,頗有些不知所措,但他也知這種機會若錯過了恐不會再有,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夫人緣何要幫我?」
裴芸沉默了片刻,娓娓道:「幾十年前,我的祖父曾得了痼症,常年受此折磨,痛苦不堪,正是幸得遇到了朱大夫的祖父,才得以痊癒。這份恩情,祖父牢記於心,我幼時便常講予我聽,近日聽聞朱大夫的事,我憶起祖父,不忍這醫館就此消失,這才出手相助。」
「原是如此。」朱大夫心下疑惑得到解答,感嘆道:「祖父生前救人萬千,也算是讓我這後代子孫得了福報。」
臨走前,裴芸最後囑咐了一句,「這醫館往後會有人代我來管,但請朱大夫謹記,絕不可對外說此醫館已換了東家。」
朱大夫雖心生納罕,但還是頷首應下了。
回到馬車上,書硯疑惑地問道:「娘娘,您的祖父還曾來過京城呢。」
裴芸看她一眼,卻是笑而不語。
怎麼可能呢。
她裴家自他父親一代才開始發跡,她祖父不過是個尋常農戶罷了,且她祖父去得早,她一出生就沒見過祖父,適才她對朱大夫說的儘是謊話。
可有一句卻是極真。
那便是不止醫館,他朱大夫有朝一日也定會揚名整個大昭。
而她之所以買下醫館,就是為了將朱大夫留在京城。
前世,朱大夫確如她所說的那般,被迫賤賣了醫館,帶著家人背井離鄉。不料,慶貞二十五年春,朱大夫所至之處爆發了疫疾,病死者無數。
朱大夫的家人亦染上了疫疾,彼時城中諸大夫束手無策,是朱大夫翻看家傳醫譜,幾番鑽研之下才終得了治療疫病的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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