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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竟是這樣,害死了她的孩子。

滾燙的眼淚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濺開,裴芸默默拉起衣裳,蜷縮起身子,淚如泉湧。

老天不可能總是如她的意,就像這一世她想挽回諶兒的命,興許就得拿自己的命來換,因這是她這個母親本就欠諶兒的。

隔扇門傳來「吱呀」聲響,裴芸似乎聽見太子急促的腳步聲。

「別過來。」

腳步聲戛然而止,裴芸抬首看向他,扯出的笑容卻是比哭還難看,「臣妾知道,殿下留在這兒是為了案子,可而今臣妾染疾,恐傳了殿下,殿下莫再靠近了……」

李長曄薄唇微張,沉吟片刻道:「你不過小病,孤要染早染上了,你莫多想。」

說著,便作勢要往她身邊去。

「臣妾聽見了,太醫對殿下說的話。」裴芸凝視著他,眼也不眨地說著謊,「臣妾得的是疫疾,會死的……就當是臣妾求求殿下,站在那兒,讓臣妾將話說完。」

李長曄腳步再次停滯下來,他立於外殿,與她靜靜對視著,眸光幽沉,神色意味不明。

「若臣妾沒了,煩請殿下好生照顧謹兒與諶兒,若……您將來另娶了太子妃,也念著臣妾與您九年的夫妻情分上,不要虧待了兩個孩子……」

「還有裴家,臣妾的父親已然戰死沙場,為國捐軀,臣妾不希望臣妾的兄長亦落得這般結果,若鄔南戰事再起,還請殿下向父皇求情,免臣妾兄長再去赴險……」

分明喉中難受得厲害,可裴芸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一口氣說出那麼多話的,見太子始終不言,她垂下腦袋,祈求道:「請殿下答應臣妾這臨死前的心愿……」

李長曄的手攥了又松,鬆了又攥,終是再忍不住闊步上前。

他將她一把自椅上抱了起來放落在床榻上,低沉的嗓音里沾染著怒氣,「裴芸,你聽著,孤絕不會答應你這些要求。若你沒了,孤會立刻再娶,也不會待兩個孩子好。你若還疼愛他們,就不該說這些喪氣的話,孤認識的你,從來堅韌,並不是會輕言放棄的人……」

這是裴芸頭一回聽太子連名帶姓地喊她,想是真的氣到了極點,她何嘗聽不出他是用這話來激她,可他說得不錯。

既還未到絕境,她不能輕言放棄,將事託付給他人如何能讓她放心,只有她自己才最靠得住。

不同於前世的心如死灰,這一世她愛的人都在這裡,她想活著,好好活著。

垂眸見太子緊攥著她冰冷的手,裴芸扯唇笑了笑,「殿下不怕嗎?臣妾聽聞這疫疾尚且還沒有醫治的法子……」

「怕什麼。」李長曄埋首,嘴上說著不怕的人,卻是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低聲喃喃道,「一切都會平安過去的……」

或是男人的胸膛溫暖寬闊,裴芸的心定了幾分。

她真的愈發看不透他了。

也許,他們夫妻那麼多年,並不曾真正了解過彼此……

慶貞二十五年二月十九。

雖始終配合著太醫服藥,可裴芸的病情依舊沒有好轉,那日午後,她便在急促的呼吸中開始陷入昏迷。

可她的意識尚且清醒,甚至能隱隱聽得書硯的低泣聲。

前一日,太子還問她,可想聽聽諶兒的聲音,他可命乳娘將諶兒帶到殿外廊廡下,同她說說話。

裴芸搖了搖頭。

她不是不想念諶兒,諶兒被關在側殿,時常哭鬧著喊「娘」,她不是聽不到,他每每如此,裴芸都會生出奔出去抱一抱他的衝動。

可她忍住了,她受著前一世諶兒遭過的罪,便是希望這一世他平平安安。

睡夢中,裴芸感受到有一隻手一直緊握著她,卻仍是沒能將她從夢境中拽出來,裴芸幾乎是清醒著感受自己慢慢陷入無盡的黑暗中去。

和前世死前的感覺幾乎一模一樣。

可在徹底被黑暗包裹的一刻,裴芸卻是看見了燭光,那燭光分明微弱,卻是閃了她的眼,令她抬手擋了好一會兒才逐漸適應過來。

入目所見令她熟悉,卻又不完全熟悉,這裡分明是她的琳琅殿,可這殿內擺設卻與她昏迷前所見並不相同。

反更像是她前世死前……

殿內只燃著一盞燭火,立在床榻旁,燭光晃晃悠悠,似會隨時熄滅,而床榻上正坐著一人。

那人低垂著腦袋,一身墨藍長袍,兩鬢斑白,裴芸借著燭光,隱隱瞧見其衣袂上用金線繡成的龍紋。

這世上能著龍紋的還能有誰,可她公爹慶貞帝怎會在這兒呢,還年邁成了這般。

她緩步靠近,便見那人幽幽抬頭看來。

對視的那一刻,裴芸睜大了眼,因著震驚幾乎怔在了原地。

雖那面容已然蒼老得不成樣子,可光憑著那熟悉的眉眼,裴芸仍輕易認了出來。

「殿下……」

第60章 魂還

那人唇角輕揚,漾起淡淡的笑,似是並不意外她的出現。

「你來了,朕已等了你許久,那方士說,讓朕等在這兒,便能見到你,看來他所言不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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