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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哪裡開的出什麼湯藥,只讓書硯書墨去熬碗薑湯給裴芸暖身,以免著了寒。

裴芸最是不喜薑湯那辣口的滋味,本賴著不想喝,奈何太子死死盯著她,大有她不喝便不走的意思,裴芸就只能皺著眉頭咕嚕嚕灌下了一碗。

李長曄這才站起身,去西側殿換下一身濕衣,見慶貞帝去了。

午後,李謹不欲諶兒打攪裴芸歇息,就帶著他去尋李謙蓉姐兒他們玩。

裴芸正百無聊賴地躺在小榻上,書硯自外頭進來,道太后覺這幾日又是墜馬,又是落水的,甚是不吉利,勸著陛下早些回去,陛下拗不過太后娘娘,計劃著明兒一早就啟程回宮,消息才命人傳到各宮呢。

說著,書硯便招呼著宮人們開始收拾起行李來,恰在此時,常祿來了,命人抬來了一個紅木箱子。

打開一瞧,裡頭都是些皮毛,常祿解釋道:「娘娘,這都是殿下前日狩獵所得,已令人處置妥當,殿下吩咐了,都交給娘娘您,待天冷了,好用來給您和兩位皇孫做冬衣。」

裴芸看著那滿滿當當的一箱,笑道:「這麼多,可有的做衣裳了,且看起來似乎都是不錯的料子。」

「確實不錯,可奴才還見過更好的。」常祿驀然道,「娘娘不知,殿下從前有一件紫貂毛所制的大氅,是北邊一小族進獻的,陛下賜給了咱家殿下。那可是上好的紫貂毛,毛色烏黑油亮,往身上那麼一裹,是什麼嚴寒都不怕了……」

裴芸見他一副惋惜的模樣,順勢問道:「怎的,那大氅莫不是丟了?」

「是丟了。」常祿越想越心疼,「大抵是十年前的事了,那年殿下的恩師周老太傅故去,殿下南下弔唁,回來時那大氅就不見了,奴才也曾問過一嘴,殿下只說大抵忘在了某處,總之是尋不回來了……」

裴芸本愜意地喝著茶,聽故事似的聽常祿講著,然隱隱就覺出些不對來。

十年前,黑色大氅……

她啟唇正欲問什麼,卻聽得宮人來稟,道沈六姑娘來了。

裴芸稍稍坐直身子,讓請人進來。

沈寧朝一身藕荷對襟褙子,翠綠的織花百迭裙,好似那池塘中出淤泥而不染的菡萏,水靈靈且嬌艷欲滴。

她身後還跟著個盛嬤嬤。

裴芸坐在小榻上不動,在受了沈寧朝的禮後,微一頷首。

「昨日多虧太子妃娘娘相救,若無娘娘,臣女想來早已沒了性命。」說著,沈寧朝便欲跪下行大禮,但讓裴芸快一步,一個眼神令書墨將她扯了起來。

她救她,本也不是圖她報答,不過,而今想想,裴芸也覺好笑,前世死前太子救下的人,而今竟也被她親手所救。

其實,對沈家姐妹,無論是沈寧葭還是沈寧朝,裴芸兩世都沒有恨意和怨言,尤是沈寧葭,雖常有人藉此來攻訐她,可她已然身死,她的存在於裴芸而言虛無縹緲。

每一回,都只是讓她對太子的期冀減輕一分罷了。

「六姑娘客氣了,就算我那日不救六姑娘,旁人也會救,我不過是順手而已。」

裴芸實話實話,一時令沈寧朝有些尷尬地擰著帕子不知所措。

「老奴倒是不知太子妃有如此好的水性,三姑娘亦是,想來是自小長在鄔南的緣故,不像我家六姑娘和二姑娘,在閨中受著教養,一點水性也是不懂的。」

裴芸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看向盛嬤嬤,她言罷,依然垂眸一副恭敬的模樣,可她身側的沈寧朝卻是面上閃過一絲慌亂。

這要換在七八年前,裴芸剛進宮的時候,聽到這話,怕是又要多思多想。

而今再聽,只覺格外好笑,那些個明顯是要貶低她的話語,她怎能一次次上當,還因此在自卑的泥沼里越陷越深呢。

「那這一回嬤嬤就該曉得了,懂水性有懂水性的好處,關鍵時候是可保命的,這回了京,也該讓六姑娘好生學學水,有時反是比針黹書畫更有用不是。」

盛嬤嬤唇間笑意一僵,似是沒料到裴芸會這般回她,從前最是好拿捏的小丫頭,而今竟也長了一身刺,同她端起了太子妃的架子。

「娘娘說的是,可讓老奴看著,學水倒是次要,畢竟今日之事只是意外,也不一定用得著,但針黹女工,書畫琴棋,方是閨中女子該習的,學得溫雅端莊,將來才更能討得夫君喜歡。」

這番話可真耳熟,不免讓裴芸想起多年前,盛嬤嬤來蒼州教導她規矩的日子了。

那時她也是說著這樣的話,甚至毫不遮掩地告訴她,太子心裡喜歡的是沈寧葭那樣的女子,而她不及沈寧葭萬分之一,自該多加努力。

畢竟太子是個端方有涵養的君子,既得娶了她,即便厭棄也不會明言,仍會以正妻之禮好生待她。

而最要命的是,裴芸竟真的相信了這話。

而一旦她深信不疑,那些入京後接踵而至的謠言就化成了一把把無形的利刃,傷得她體無完膚。

「倒也不盡然,我這針黹女工,書畫琴棋都不算佳,也不見太子殿下嫌棄我的,打我生下諶兒,倒覺我和殿下的感情更勝從前了。」

裴芸說著,故意垂下眼睫,流露出些許羞澀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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