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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具有專業素養的歷史研究員,對史料真假是有一定直覺的,這種直覺讓嬴光有些吃味,他望著窗外竹林的方向,惆悵道:「你們長得好看的,是不是都愛招桃花……」

旬恢不算一個特別賢明的君主,主要是因為後期的暴政。正史中關於此人的篇章是時任兌朝蘭台令史的明夷編的,是他一貫的風格,絲毫看不出他對旬恢有什麼不一樣的私人情感。但《青松風月》說,後期旬恢不僅在政事上不行,還開始豢養男寵,二人之間漸生嫌隙,直到旬恢被失照刺殺。

嬴光去二樓找《大澤史》原稿,終於在一堆破舊竹筒中找到寫著《大澤元君本紀》的一卷。他拿去對比同一堆書中的其餘篇章,發現在寫這一卷時,下筆之人多有停頓塗改,一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出筆畫的顫抖。在這卷末尾蘭台令史的字跡堪稱凌亂,留下了一段似乎是隨筆的文字:

故人不再,非有他故,是以歲如刻鑿,人若頑石,及君也,會上天無德,鈍刀深刻,轍君之心也。吾亦鑿以為非我。人之所願,毫末而已,天道無情,乃在生之常。

落款的「明夷」二字太過刺眼,看得嬴光心口發緊,那種如哽在喉之感著實不好受。他反覆品讀這段三千年前的文字,總覺得上面有明夷的淚痕。他像看了無營養虐劇的觀眾,被狗血劇情虐得肝疼,心也顫。只是擺在他面前的不是編劇帶著十年腦血栓病史寫出的劇情,而是曾經鮮活地發生著,現在已經塵歸塵土歸土的歷史。

明夷是全國史官之首,抹掉一段記錄輕而易舉,或許正是他在史官的操守與內心的私情中痛苦掙扎了許久,才決定將自己完完全全在旬恢的傳記中抹去。

可以想像,與被俘公子不清不楚二十年這種事若記入史書,旬恢會受到多少口誅筆代,這些隻言片語,又會被「潤色成怎樣一個荒唐的故事。預想到這些,明夷索性從源頭封存了那些那些他們或許相愛過的歲月,連一句「知己」都不留。

【作者有話說】

因為我自己就是學歷史的,對歷史人物的經歷總是會有很強的共情,在學術研究之外,帶著自己的情感去探究書頁上這些人的生平,是一種很吸引人的體驗。其實我覺得,能夠和幾千幾百年前的人情感同頻,本身就是讀歷史的一大魅力。

第4章 4.晦而轉明

嬴光忽然很想看看,明夷筆下的河山。

明夷在自己主持編纂的《大澤國志》中詳細描寫了大澤國都的風貌,那裡對他而言,甚至比離國舊都更熟悉。

大澤國都在今日的長江中游地區,算是歷史文化名城,旅遊勝地。不過現在不是假期,機票很好訂,嬴光今天傍晚決定出門,明天早上就能到。

他的行李只有一個小小的行李箱,小到酒店門童都反應不過來要給客人拎包,裡面的行李也很少,收拾得相當草率。

嬴光放下行李就打車去了大澤王宮遺址,明知滄海桑田,這裡也只剩土坯,卻還是迫不及待地來了。遺址外掛了宮殿復原圖——得益於旬恢有個喜弄丹青的王姬,畫了很多以王宮為場景的畫。而圖上有兩處註明是推測復原的建築,沒有相關畫作——春陽宮與明玉宮。春陽宮是旬恢豢養男寵的地方,而明玉宮的用處,找不到任何記載。這處宮殿離國主寢宮最近,主人身份卻不明,嬴光或許能猜到,這究竟是誰的住處。

不似京郊的蘭台,三千年歲月,是真的讓大澤王宮被夷為平地了,而今日九省通衢之地,也絲毫看不出昔日大澤如海,煙波連川之景。嬴光聽著遺址公園裡大爺大媽晨練的聲音,終於意識到,這裡真的已經沒有任何明夷存在過的影子了。

他神色落寞地走出遺址公園,往天橋底下去,那裡擠著許多早餐攤子,遠遠看上去煙燻火燎的的,猝不及防將他拉回人間煙火中。

嬴光嘆了口氣,仙人的事想久了,不如先想想自己這凡人的肚子吧。他買了一碗熱乾麵,堂堂社科院研究員,也沒什麼包袱,挺帥一小伙就這麼蹲在馬路牙子上嗦起面來。

片刻,一個身穿灰袍的人在他身邊蹲下。嬴光扭頭看了一眼,是個道士,看臉頂多二十出頭。小道士圓頭圓腦,長得頗喜慶,端著和他一樣的面,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看。嬴光被看得心裡發毛,心說我知道自己挺好看的,但你們修行之人不是很清心募欲的嗎?

「咳。」嬴光不自在地咳了一聲,禮貌性地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小道士朝他嘿嘿一笑,嗯,有緣人。「幸會幸會,貧道李三寶。」

李三寶道:「這位有緣人可是從北方來?」

嬴光挑眉:「對,北京。」

「您是來找什麼東西的吧,可惜一無所獲。」

他想了想,似乎也差不多意思。

李三寶笑眯眯的臉湊上來,又道:「要不要算一卦?」

「什麼?」嬴光愣了愣,沒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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