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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近期末,嬴光也不能擠出時間來悠閒看書了,院裡他的一個恩師要拉他回學校,幫忙給研究生改論文。

分到他手下的是一個宗教學跨歷史學的學妹,正在研究大澤國巫文化的賡續。她的論文其實已經臻於完美,很系統地論證了大澤國巫文化如何經歷斷代後又奇蹟般接續發展,在各個地方的宗教和民俗中延續至今。

唯一的一個缺點就是——「我感覺你的這些假設,和基於這些假設的論證,都太唯心。」嬴光說道。

學妹卻說,巫文化本身就是唯心的,即使它一定是由社會發展客觀推動產生,但核心仍然是唯心主義,就必須代入唯心主義者的視角去推演,得到框架後再跳出來以唯物的角度分析。

「你這個研究方法倒是有趣。」嬴光又仔細看了一遍她的論文。這一次 他被夾在大段論述里的一個簡短論據吸引了目光。

「據記載,大澤國的官方巫祝(國師)傳習一種術法,能令某個地方時間暫停,使花草不凋,枯木不朽。」

這段描述,多像他家蘭台。

幫學妹改完論文,嬴光笑笑:「萬一你說得對呢,『巫』這個職業傳承數千年,甚至可能上萬年,或許真有顯靈的時候也說不定。當然這話可別往論文裡寫,咱們歷史研究者還是要講唯物史觀,堅定不移地擁護科學的唯物主義。」

說完他自己也笑了,想到蘭台里那隻莫名其妙消失的文化鬼。

歷史當然是唯物的,碑沉漢水然後滄海桑田,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就連大澤國師的巫術,也不能改變明夷那荊棘叢生的命運。

於是他想到那個很幼稚的問題,大約是十幾歲的時候才會幻想的那種——「如果某某活到某時候,會看見什麼,某樣事物會如何」。

如果霍去病沒有英年早逝,就能將華夏疆域開拓到更遠;如果王勃可以活到古稀,就能親眼看見初唐四傑開闢的新天地有了怎樣的千古盛景;如果岳飛並未含冤而死,大宋衰敗的國祚或許還有轉機;如果張學良不曾身陷囹圄,是否在抗日戰場上還會有一番大作為;如果魯迅見證革命勝利,民族鬥士就能親自給筆下的抗爭畫上圓滿的結局……

都是些很天真,甚至可以用「中二」去形容的幻想,真正學了歷史專業之後,就沒有人會去做這些無謂的假設了。嬴光高中時候就再也沒有很認真地想過這些,直到今天才再度想起。

如果明夷當時不自刎……

可他卻想不出明夷不自刎的理由。那是這個亡國公子一生悲戚的爆發點,他在生命上劃開一段血淋淋的口子,這是他唯一的宣洩,也是他幻想的結束。三千年後在蘭台醒來,對明夷而言又是一場無休止的折磨。

明夷永遠「活」著,連同一段永遠不能死去的歷史。

他又憑什麼被這般殘忍地留下。

【作者有話說】

本周第一更_(:з」∠)_

要是嬴光知道明夷這三千年不是睡過去的,而是在無邊黑暗裡寂寂枯等,不知歲月地硬熬過來的,要心疼成什麼樣啊

第11章 11.不是風動

後來嬴光打電話去問不知雲遊到何方的李道爺,有沒有度化明夷的方法。李三寶總是說時候未到,機緣未到。嬴光再想打過去問,這不靠譜的哥們兒就直接不在對不起服務區了。

於是他只能時不時去明夷門前念叨,明大人啊,沒有你陪伴我真的好孤單,沒有你在身邊真的好不習慣……

墓門內的明夷:……聒噪。

這一聒噪,就聒噪到了年尾。

他是被山下村子裡小孩放炮的聲音吵醒的。那些小屁孩膽子不小,寒冬臘月敢踩著積雪上山「探險」,而這趟旅途的終點往往是半山那座從來不對外開放的古樓。這群孩子繞著蘭台弄出來的動靜實在太熱鬧,幾次驚動躺在墳里假裝不存在的明老祖宗。

明夷所處時代,以建子之月為歲首,認為「元日」是不吉利的存在,所以會在歲末驅除邪祟,破穢消災。他印象里的「年」不能說熱鬧,只能說是莊嚴肅穆的。過去的除夕,大澤的巫會穿戴著世代相傳的神袍和面具,短暫地獲取神的身份,在祭壇和農田裡跳儺。然而除去平時難得一見的儺舞,這些儀式實在沒別的什麼趣味,看上一兩次便也失了新鮮。

他坐在封土堆成的小丘頂上,一邊無聊至極地薅自己的墳頭草玩,一邊遠遠看著那群滿山瘋跑的孩子,正覺有趣,卻被為首的大孩子扔出的二踢腳嚇了一個激靈。

哦對,老祖宗沒見過火藥。

到倦鳥知還的時候,三四個拎著棍子的男人上山各自把自家的孩子提溜下山,年夜飯該上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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