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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了。

農曆十月十五子時,下元節。

十月望,水官解厄之日,宮觀士庶,設齋建醮,或解厄,或薦亡。山頂宮觀掛起法會時才會懸掛的宮燈,隱隱有誦經聲順山風蜿蜒而下。

山道漸漸漫上清輝,將蕭疏枯枝的影拓上石階,月色淒寒。

他緊走幾步進了院門,低頭攏了攏風衣,再抬頭時,蘭台便燈火通明了——

是真正的燈火通明,連門口紗燈里的光影都變得躍動起來,所有現代照明工具,都變成了蠟燭。他驀覺雙臂一重,再看自己身上剛買的愛馬仕風衣,已然變成一件綠色深衣,看上去是件官服,身份還不低的樣子。

「我操……」嬴光這才想起來,自家圖書館,好像鬧鬼來著。

「大人,嬴大人!」似乎有聲音在叫他。

樓內跑出個長袍及地的人,攔著他低聲勸回,說的依舊是陌生但能毫不費勁就聽懂的古漢語:「有什麼事都先放一放吧,今日蘭台令史略有不適,暫不見客了。」

嬴光愣了片刻,抬眸對面前的人問道:「蘭台令史……明大人?他怎麼了?」

見他眼中關切,那人便道:「明大人今日又與陛下大吵一場……手下守藏史都不敢去招惹……大人初來乍到,還是不要觸明大人的霉頭了……」

「明大人脾氣不好?」嬴光實在想像不出明夷發怒的模樣。

「哪裡的話,明大人脾性自然是極好的。」那人搖搖頭,「只是……實在不忍見他為難了。」說完這句,他便斂容匆匆離去。

嬴光看向面前雙門洞開的舊蘭台,一時間心情無比沉重。

進去以後會發生什麼,他再清楚不過。

蘭台很靜,靜得能聽清窗外每一片梧桐葉相互摩挲的聲音。

穿著深衣行動多有不便,嬴光走不快,上樓的動作有些滑稽。

在樓上等著他的,是一個雙眼無神,頹然箕坐的明夷。蘭台令史向來不愛穿那沉悶的玄色官服,一襲白衣總是兀自出塵。今日卻只讓人覺得慘澹。他偏頭對著半開的窗,不知神遊何處,眼底枯然,仿佛承受著某種只要一眨眼就會支離破碎的情緒。

這是嬴光第一次得以仔細看明夷的長相。

明夷的眉眼並不穠麗,眼尾柔和,眉卻鋒利地斜飛入鬢,沒有表情時讓人恍覺此非世中人。

他就倚在那裡,自成一隅孤獨又狹窄的天地。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被現代文明震驚呆呆傻傻的明大人~

問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桃花源記》陶淵明

十五日,水官解厄之日,宮觀士庶,設齋建醮,或解厄,或薦亡。——《夢粱錄》吳自牧

小劇場:

(噴灌器:到點,噴水滋滋滋滋滋滋……)

明夷:下雨了?地上下雨了???

(原子筆:寫字刷刷刷刷刷刷……)

明夷:這是什麼?好厲害……拆一下!

原子筆,卒(ー_ー)

第9章 9.舊夢寒宵

聽見腳步聲,明夷眼神重新有了焦距,抬眸去看來人。

他潛意識裡還認得嬴光,這張臉的出現把他的神思短暫地拉回了現世。但他很快又重新沉淪,無知無覺地當自己是那個還活著的蘭台令史,又困入三千年前的樊籠中。

到底是只地縛靈罷了。

「這位大人,今日蘭台不見客。」

明夷口中的上古音依然陌生,語調極其溫柔,是現代漢語使用者說話時少有的舒緩繾綣。嬴光聽來卻並不覺得拗口了,反而想道,這些話從明夷口中說出來,就像一種命運的咒語,溫和地輕叩他的脈搏。似乎這樣一個人,就該說這樣古樸靜謐的語言。

也是在這一刻,他終於清晰地意識到,二人之間橫亘的那三千年歲月悠長。

「我不是客,我回家。」嬴光失神片刻,似無意識地喃喃道。

明夷不再理會他,回到案前捧起一卷書。才讀幾句,樓下便又有人打擾:「明大人,陛下來了,就在院外。」

這時候的「陛下」,應該是兌朝開國皇帝失照。也就是蘭台外那一座孤墳前,那字字泣血的碑刻上的那位暌。

此時蘭台還在大澤國都舊址,大澤國覆滅後,失照並沒有將它遷到新的都城,而是讓它和明夷一起留在此地。只不過往後,年輕的帝王總是南下,索性將這座前朝舊都定作行在。

明夷並未放下手中書卷,也不看他,只淡淡道:「這位大人還是先迴避吧。以免衝撞聖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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