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想了想,還是搖頭:「真那樣也沒什麼不好,總歸沒了神智,哪怕日日痛苦,也與本來的我無關了。小巫師,勞煩你再照顧照顧那位守墓人,我累了。」說罷,他也不勉力支撐了,原地散去虛影,以李三寶看不見的方式回到墓中。
他是真的太疲憊了,甚至無力去尋自己香軟的大床,就這麼直接倒在冰冷陰濕的墓道里,只想昏天黑地睡一覺。
……
回了市區的嬴光一覺睡到下午三點,剛醒就去摸口袋裡李三寶給的那張皺巴巴的名片。
他一個電話打來,道觀里的李三寶掃帚一扔就跑了出去。等人已經坐在三環大別墅的真皮沙發上,他才呆滯道:「贏先生,你是真少爺啊……」
「都是祖產,祖產,」嬴光把茶泡上,問道,「明夷怎樣了?」
「明夷?」李三寶挑眉,圓臉上寫滿好奇,「你認識那隻鬼啊?」
「只是猜測他存在,要不是你信誓旦旦一副我撞鬼了的模樣,我還不敢確定。」嬴光把茶當酒一口悶了乾淨,差點被燙死。
李三寶相當八卦:「哦,那你對他什麼想法?」
嬴光惆悵地揉了揉眉心:「他……」
明夷對他太有吸引力了,這和他過往研究那些歷史人物的感覺都不一樣。
對嬴光而言,明夷身上有種讓他迷戀的氣息,一是明夷個人確有的破碎感,二則是三千歲月中被迫染上的歷史感。他遙遠,又真實地在自己身邊,於是嬴光總忍不住對這個名字親切起來,三千年前的喜怒哀樂仿佛也是鮮活的,讓他不能不去想。
「如果他是現代人就好了。」
如果他是現代人,就不會被迫背負不想背負的恨,不會有日益遙不可及的愛人,不會不得不承受令人室息的錯愛……
或許他會是燕園裡和自己一樣,會為了一個時間點糾結一天,翻遍圖書館找論據的大學生;或許他會是研究院裡面對什麼要求都不生氣,能細緻地把小學歷史讀本改到過審為止的神人;或許他更優秀,年輕的面孔混在修清史的老教授們之中,被同事傳為神話……
可偏偏現在的明夷已經是一具陳年枯骨,一縷縛地孤魂,生前無往不在枷鎖之中,死後還不得自由。
「我想想辦法把他超度了你看怎樣?」李三寶真誠建議,「也算咱倆功德一件。」
嬴光沒說話。
李三寶掏出一張正經八百的安神符,「但不管怎樣農曆十月十五過去之前你都別回去了。我之前的估計太樂觀了。」
農曆十月十五,正是正史記載,明夷去世的日子。
——
五感漸漸恢復,明夷在墓里便待不住了,夜半陰冷深入不存在的骨髓,凍得他總忍不住去想失照奪位的那個冬天。他得找點什麼熟悉的,讓他舒服的東西。
一路跌跌撞撞進了蘭台,被竹簡厚重的書墨氣息包圍,明夷這才覺得好受一些,遂放任自己躺倒在二樓地板中央。
他看著滿室書卷,長舒一口氣。不管事世事如何變遷,蘭台總還在吧,那這也上就總有他的一畝三分地。
於是他抓過手邊一卷書,展開蓋在臉上,猛吸一口。
然後就被上面的灰嗆得淚流滿面。
明夷:……
「現在的孩子,不像話,」明夷嘆了口氣,坐起來,「做事也沒頭沒尾。」他想,既然是自己害那守墓人差點死掉,又不能回來住,不如就幫他把這些書收拾好。
明夷雖是蘭台令,整理書籍卻不用親力親為,若非他過去時常翻看,還記得它們的位置,弄起來還要費不少工夫。
「過去那些守墓人,從不收拾嗎?」整理了半個小時,堪堪找齊半部《列國史傳》的明夷無奈地想。那他是不是還應該誇讚心血來潮收拾了幾次的嬴光寶寶真棒?
罷了,橫豎也是自己的書。
明夷挽起袖子擦了擦微涼的汗,放下手中活計,想著休息一會再繼續。
案上被收拾得很乾淨,硯台邊上有墨,筆洗里有水,明夷上次看剩一半的那本書的整個系列都整齊碼在邊上,還貼了張字條:「想做批註不用顧忌。」書上還別了一隻原珠筆,讓他試著用用,說比毛筆方便。
年紀不大,倒很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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