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餐具的價格接近他一個月的工資， 但其實當時高途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一切不妥情緒是送年媱回家以後，他打車回住處時產生的。

他的確買得起那套餐具，可是， 它卻只是一套餐具，其他的呢？他於霓虹交錯的夜色里陷入沉思。

她小小年紀，送得起他小十萬的手錶，可是他不能，這是不得不正視的現實，雖然這段感情始於衝動，可他當時的態度卻同出任務時一樣認真。在頭腦發熱的時刻，他的念頭是那就在一起吧，遵從內心的感覺，往後好好照顧她。但衝動過後，冷靜下來的高途又忍不住問自己——

你能給她怎樣的照顧？除了拉低她以往的生活水準，還有什麼？

這個念頭在昨晚回來的路上尤其更盛，那套餐具令他徹底回歸現實世界。是喜歡她的，也許還沒到分手會傷心欲絕的程度，但也能清楚感覺到自己內心的變化，想寵著她，偏愛她，這跟以往認識的任何異性都不同。

高途提著早餐往回走，果然，小姑娘的車又停在那裡，晨光明媚中，她正燦爛嬌俏地望著他笑，一如昨日那般。不知為何，高途覺得心裡像是被尖刺扎了一下，想把全世界的快樂都捧到她面前，讓她永遠做這個笑容單純燦爛的小姑娘。

年媱已經向男朋友飛奔而來，今天的她穿了一件灰粉色短款外套，搭配黑色牛仔褲和黑皮短靴，頭髮紮成帶著波浪的高馬尾，青春靚麗，任誰見了都移不開眼。

高途不出意外地又得到一個令人艷羨的早安擁抱，小姑娘在他懷中撒嬌：「我比昨天還早過來，可是你竟然還不在家，跑哪去了呀？是不是跟哪個漂亮小姐姐偷偷約會去了呀？從實招來。」

高途沒說話，稍一彎身，反手將她抱了起來，接著大步向前走。年媱的驚呼聲里藏著驚喜的笑：「幹嘛呀？這麼一大早就秀恩愛是不是對別人太不尊重了？」說完毫不避諱地在男朋友額頭上響亮一吻。

從小姑娘第一次說喜歡他到現在，她從來沒有掩飾過對他的喜歡。她的喜歡熱烈而張揚，像一簇火，時刻都能看見她耀眼的光。高途緊了緊手上的力道，決定暫時不去糾結煩惱未來的事，如果她的成績最終沒能讓她去達驪讀書，那麼他會尋個時機，讓她回歸自己本該擁有的幸福生活。

「怎麼啦？幹嘛不說話？」年媱捧著男朋友的臉，笑眯眯問：「害羞啦？」

從自己的灰暗情緒中掙脫出來，高途揚唇沉吟：「嗯，有點害羞，不過相信習慣以後就好了。」

年媱的臉頰倏地紅了，分不清是冷熱空氣的交替變化造成的，還是心上人的話造成的，因為她嘴裡講出來的語句是那樣底氣十足：「哎呀，巧了不是？我也這樣想，本來我也害羞，可是我覺得習慣以後就好啦，所以我可不是在占你便宜，我只是在反覆練習，嘿嘿。」說完又在他額上吧唧親一口。

高途身上一熱，四肢百骸都跟著燥起來。

「老實點。」

語氣是故作嚴肅的，卻沒想到小姑娘噗嗤一聲樂出來，跟他認真探討——

「你抓到壞人的時候是不是就先說這句話？」

高途輕嘆口氣，這孩子心是真大。也就是他，換別的男人估計早就將她吃干抹淨欺負個遍了，孩子丁點兒危機意識都沒有。時間尚早，出入電梯的人沒見到幾個，高途一路將人抱進電梯，年媱配合地按了電梯鍵，繼續好心情地對心上人囉嗦。

「告訴你個秘密，」年姑娘雙臂圈著男朋友脖頸，一雙美眸晶晶亮：「昨晚你送我的喝水杯就在這個包包里，以後我要天天帶著它，要是用壞了你得再給我買一個，好不好呀？」

是個白色保溫杯，細瘦美觀，並且沒有正常普通保溫杯的高度，很矮，裝不了太多水。錢是高途付的，花了三百多，在他看來是個非常不實用的杯子，他本人必定不會買的那種，但小姑娘喜歡，那就值得。

所以被差去買杯子的時候高途挺高興的，他喜歡這種直來直去的相處方式，以前聽過戀愛中的同事抱怨：「我問她情人節想要什麼禮物，她說洋節別過啦，不想要什麼禮物，我就信了啊，結果現在兩天不接我電話，掛我電話前氣沖沖說我心裡根本沒有她……」

要不是後來忽然從那套餐具里悟出點別的東西來，他應該會一直慶幸自己遇到這麼棒的另一半。能守她多久呢？高途沒有答案，三年？九個月？或許更短。他決定不再考慮結局，在一起一天，那就好好寵她一天，盡他所能實現她的每一個願望。

「天天帶著？這麼喜歡它？裝那麼點水能讓你解渴麼？既然想隨身帶那等下去買個大一點的。」

年媱心裡暖呼呼：「夠用夠用，我又不是水牛，其實這個牌子的杯買的就是個寓意，要不然根本值不了這麼多錢，三十不能再多了。」

「它還有寓意？說來聽聽。」

電梯門開了，高途抱著她出電梯，走到門口開鎖進屋，全程也沒將她放下，驚人的臂力令年姑娘心神蕩漾滿眼小紅心。

關門之後總算將人放地上了，年姑娘嘿嘿評價：「坐你胳膊上真舒服。」

高途換完鞋子還在惦記杯子的事，他將早餐擱在餐桌上，又追問一

遍：「那杯子有什麼寓意？」

「喔，」也換好鞋進屋的年媱直接從包里拿出那隻矮矮的白色水杯，認真解釋：「它的所有杯子幾乎都是這個高度，傳遞的觀點是一杯（輩）子很短，所以要好好珍惜杯子裡的水，也就是這輩子的時光。」說著，年媱笑嘻嘻撒嬌：「我很早就想要這個杯子，可是一直沒捨得買，這種東西當然是男朋友買給自己最幸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