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大理國中時,出門挑戰,需要錢財了便去師門門下的商隊支取,從來沒關心過數額,以至於剛來大宋時,只兩天便把盤纏花了個精光。
好在按照師父早先定下的妙計,混入了夔州流寇,那幫人走到哪兒,吃到哪兒,是以戰養戰的招數,並不需要花錢,這才得以順利到達濟州。
明新微面上差點沒崩住笑出聲,也不問他一個家中販馬做邊貿的家庭如何能教出如此不通庶務的少東家,看他臉色,只在心裡猜想他或許不懂大宋的坊間規矩,吃過不少虧。
她清清喉嚨,壓下笑意,嚴肅道:「度支預算,記帳合計,卻是我的強項。」
她解開包袱,好心為他解惑道:「我朝民間並不流通白銀,因此我們路上到了各個州府,可以去金銀鋪子過秤,換成通寶,吶,就是這些銅錢。」
她把其中一些散錢分出來,熟練地按不同面值分類。
「譬如祥符通寶、天禧通寶。這種普通的小平錢就是一文錢,後面寫著『折二』倆字的便是兩文錢,折五,折十錢也是同理。」
楊束也不管自己的已經掉光,苦大仇深道:「寫著「大宋錢莊當百」的銅錢究竟是真錢假。錢?」
明新微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那確實是我朝官方錢莊所鑄,一枚當一百文,不過只有在開封地界流通,若有人在別的地方給你,是不是騙子就不好說了。」
「另外,這一百文錢稱作一陌,但交易時都不給足數的。譬如買魚肉菜類,對方說一陌錢,你只用給七十二文,不同行當,有不同的折扣,這便是所謂的『短陌』規矩。你若搞不明白,不妨先問一句「市陌幾何?」。」[2]
楊束也不知聽沒聽懂,只點點頭,破天荒寒暄了一句:「早點休息。」而後抬腳便走。
如此明新微便擔起了兩人北上的財政規劃大業。
此行往北先到鄆州,再過黃河,穿過博州,便是貝州,一路上打尖住店,都是開銷。立安山中計算盤纏時,想必只算了每日邸店一間房的開銷,而今卻須訂兩間房。但好在窮家富路,龐秀並不算太摳,留有頗多富裕,但明新微算來算去,也只有三、四貫敢動用,好在自己扔有一些銀錢傍身,兩廂歸攏,大概能有十餘貫。
兩人便去最近的鄆城馬市轉了一圈,明新微雖打馬球,也看帳本,但並沒經手過馬匹採買,好在楊束雖然不通庶務,相馬卻在行。
鄆城馬市上大多是些駑馬老馬,楊束看來看去,才拖拖拉拉相中一匹,向明新微示意「勉強可用」。
一問價格,對方比了個四的手勢。
「十四貫?」 明新微試探道。
「四十千,足陌。」 這是要足陌四十貫的意思。
怎麼不去搶啊?
東京的抄書小吏,一年薪俸不過八貫!
明新微拉起楊束便走。
「我覺得吧,咱們還是過了黃河再買馬吧?河北水草豐美,據說有馬監十座,想必馬市里有更多選擇,價格也更實惠。」
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明新微又計較道,「而且馬匹過河,也要付船資,又是一筆開銷。」
「不然你看看我的度支預算,實在騰挪不出四十貫。」明新微作勢要把帳本掏出來,楊束連忙表示,一匹馬慢點就慢點,看帳就不用了。
然而等過了黃河,仍舊是囊中羞澀。凡是勉強能入楊束法眼的馬,就沒有低於三十貫的,明新微一時也不知是該怪楊束眼光太好,還是袋中銀錢太少。
然而事情在貝州,出現了一點轉機。當時明新微正在同楊束商議要點一道「羊頭僉」試試。
「我覺得我們是買不到馬了,不如吃點好的吧?這家邸店竟然有售羊頭僉,不知比起開封味道如何。這貝州確實冷,還未立冬,已是凍手得緊,不若吃點羊肉壯壯火氣?」
「何為羊頭僉?」 楊束問。
「啊,就是將熟羊肉切絲,裹上漿汁,用熱油炸透,切成簽狀。這道菜據說官家也愛,不過御膳只用羊臉肉,但民間用羊頭肉代替,也很不錯。我在開封時,冬天必吃此菜。」兩人一路行來,明新微已不再刻意避諱一些身世細節。
楊束還未開口,卻聽旁邊一位年輕郎君伸長脖子接話道:「這位小娘子卻是會點,此處的羊肉俱是清河縣所產,肉質膏嫩,而無膻味。」
明新微見這人帶著一條鎏金纏枝腰帶,兩顆兔牙潔白碩大,年紀輕輕,又冒冒失失,想是某富家子弟,不知他欲何為,也不接話。
那人見沒人搭理他,也不尷尬,又接著說:「而且怎麼就買不到馬了,我卻知道一個買馬的好去
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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