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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束想,一個人去,甚是無聊,有什麼好去的?於是反問道:「去作甚?我並沒有什麼人生大惑要解。」

少年目光澄澈,這話並不是什麼反語,而是他當真這麼覺得。有時明新微也分外羨慕楊束這份瀟灑,一般人見了這樣的信,又是同自己切身相關的,怎麼著也會想去問一問吧?

她隨口猜測道:「或許,你師傅是想藉機告訴你你的身世?你是誰,從哪兒來……有什麼使命?」

遠處營地的篝火倒影在楊束的眼眸里,微微跳動,他很輕地笑了一下,眉梢眼角帶著些許少年意氣:「我是誰,從哪兒來……有什麼使命?這豈是能靠別人解答的?」

明新微的心臟咚咚地跳起來,不是靠別人能解答的嗎?她喉嚨有些乾澀,那她是誰,何人能答呢?

她的腦海里浮現出楊束描述過的無垠雨林,在蜜瓜的香氣和泥土潮濕的芬芳里,同一隻皮毛旖麗的雲豹對視了一眼。野性的,自由的,危險的氣息,在一瞬間攝住了她的心魂。

但她很快清醒過來,她是明家的女兒,東京才是她的家。

不待她開口,楊束又道:「算了,來都來了,就去一趟好了,當故事聽聽也好。」說完,狀似無意地問她,「等此處事畢,你會想來若元寺聽一聽嗎?」

她想,真是一隻呆雲豹,明明被狠狠拒絕過一次,傷了心了,還會若無其事來試探她。

想去嗎?她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只是明二哥一定嚇壞了,等見了她估計會立馬押送她回家去,要想說服他去一趟若元寺,恐怕不容易。既然不能確定,又何必讓人空等,平白耽誤時光呢,只願他早日回大理去把毒解了才好,於是搖搖頭:「等見了我二哥,就要回家去了,恐怕不便前往。」

好一個「回家去了」,輕飄飄一句,連「山高水長,後會有期」都省了。

兩人沉默半晌,最後明新微抬頭看看天色,道:「快走吧,免得錯過了宿頭。」

天色昏暝,歸家的寒鴉在遠處一掠而過。

楊束道:「等你進去了我再走。」

明新微低下頭,不自在地用右腳蹭了一下左腳:「我要喬裝一下,你別看了,快走吧。」 說完,仍然垂著腦袋,抬手揪住楊束的衣袖,推著他轉過身,又在他背上用力一推:「走吧。」

她收回雙手,緊緊地相互握了一下,又迅速分開,在身側摩挲了一下,仍舊覺得手心發燙。

楊束背對著她,沉默了片刻,在漸濃的暮色里輕聲道:「好,那我走了」。沒有人說一句告別,就好像是平常日子裡隨意碰頭又分開,第二日還要再見的。

她深吸一口氣,真是傻子,她說自己的姓名不能問,不可說,就當真不再問她。算了,不知道才好呢。

「等等。」 明新微聽見自己忍不住開了口,「不用轉身,你聽我說。」

「如果,我是說如果,引出蠱蟲後,你還是需要解藥靈通,那可以到東京安慶巷明家找我,我姓明,雙名新微。」 她盡力顯得公事公辦,不帶半分私情,正色補充道,「只有一宗,還望周全——最好是裝作不認識我,尋個別的什麼由頭,賣馬也好,什麼都好……」

說著說著,聲音也低下去:「當然,你師傅的護心蠱想來功效卓絕,應當不會出什麼岔子,我就是這麼一說,以防萬一。」

她說完有些忐忑,什麼叫裝作不認識她?裝作賣馬的來找她呢?好在楊束也沒有生氣,只是點點頭,道了句「好」和「多謝」。

明新微確認楊束走遠了,呆立了片刻,默默想到,自己留下真實姓名和住址,實在是多此一舉,他若真心需要,去水軍中打聽明二哥,自然能找到她家住址。既然他從沒問過自己的真實姓名,便是知道自己不便透露,自己又何必畫蛇添足呢。

她嘆口氣,千頭萬緒,索性丟開不想了,拿出準備好的鵝黃碳粉,撲在面上手上,讓自己顯得黑黃一些,又在臉上點了些許麻子,最後整理一下衣領,神色自若地往營地走去。

營地四周扎著鹿角,營門緊閉,一般人輕易不得靠近,唯獨此處是埋鍋造飯的伙頭營,比較鬆懈,還留了缺口,供人去溪邊取水用。

明新微便等在溪水旁,不多時,便有一小卒提著木桶出來,她連忙迎了上去,說明來意。那小卒撓撓頭:「我不懂啊,得問問我們伍長。」

大概是男裝打扮的明新微看起來乾癟瘦弱,腳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實在沒什麼威脅性,那小卒就這麼徑直帶明新微去見了他們伍長。

伍長是個黑矮胖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明新微,重複了一遍:「進武校尉明常松?」

「正是。」 她點點頭。

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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