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去望月小築撲了個空的心情,滿院的喜綢和喜字,如同一盆冷水,兜頭兜腦潑下。
明家三嬸正收攏聘來的女賓相,給諸位散發花紅利市,忽見家中闖進來一煞神,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你、你要作甚!你可知這是官眷宅邸,私闖是要論罪的!」
楊束可不管什麼罪不罪,只是用自己最後的耐心問她:「住在這望月小築的人呢?」
明家三嬸見他沒穿文士袍,穿著束袖的夜行衣,一副遠行的打扮,背後黑布不知裹著什麼兵刃,心下打顫:「你、你是何方寇賊?若是為財,要去找此處的管家娘子取鑰匙——」
「我問你人呢?」
楊束將手虛扣在一旁的黑釉金絲兔毫建盞上,掌中暗勁一吐,那隻茶盞便「砰」地碎了,茶水和瓷片紛飛,崩射而出。
明家三嬸驚得尖叫一聲,閉眼喊道:「嫁了!出嫁了!跟陳家接親的隊伍走了!」
明家三嬸僵著脖子喊完,又等了幾息,沒再聽見動靜,才悄悄睜開眼睛,那煞神走了!腿一軟坐到圈椅上,抬手往刺痛的顴骨上一抹,指尖微微染血,是麵皮被崩裂的碎瓷颳了破。
陳家大門前,媒媽媽如履薄冰端著一碗米飯,聽新郎官同新娘子冷聲道:「吃吧。」
陳籍目光冰冷,如蛇盯住獵物般圈住明新微,微不可聞:「吃了這飯,就是陳家人了。生是陳家人,死——是陳家鬼。」
明新微不明白,為何婚俗里會有這種奇異的流程,不說君子不吃嗟來之食嗎,為何新婦入門,要完成這樣一個可笑的儀式呢?
算了,左右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撕破臉皮,索性就撕到底吧。她正要自己拒絕這「嗟來之食」,忽然一人從天而至,十分熨帖地替她完成了這等壯舉,比她自己來做,還要解氣些,以至於很多年以後回憶起來,還是覺得痛快!
來人重劍一挑,將飯碗掀到了空中,再順勢一劈,無數米粒便爭先恐後炸開。
劈成兩半的飯碗被劍氣一旋,準確無誤擊中陳籍的腦袋,在他簇新的簪花飛天蹼頭上一跳,各自在空中畫過一道弧線,一左一右落下地來,叮鈴哐當一聲。
楊束死死捏住劍柄,劍尖只取陳籍咽喉:「你家的冷飯,她不吃!」
陳籍捂著腦袋,心中陰沉想道:「還是來了!」他「呸」地吐出口裡的幾粒冷飯,又用袖子擦一擦臉,高喝道:「石慎!」
石慎已經反應了過來,領著從屬,唰唰從拉著喜酒的馬車板下抽出朴刀,一時間,婚儀上兵刃四現,手無寸鐵的京官們無不面色大變,四散奔走,各自找地方躲避。
錢七郎眼疾手快,一個貓身,躲去了石獅子後邊,同董巡使撞個正著。錢七郎抱著頭蹲下:「董巡使,你可是左軍巡使,怎能躲在這裡?這、這、這東京城裡的亂子,不歸你管?」
董巡使齜牙咧嘴,一臉痛苦:「娘的,來喝喜酒,告了假的,今日不該我當值,沒佩兵器。」他眯著眼睛往外看去,「再說了,童樞密使和曹太尉在呢,再不濟還有指揮使們,哪輪得到我去出風頭?」
賓客抱頭四竄,隱匿在暗處的弓手們立刻圍了上來,引弓上弦。
楊束來勢洶洶,怒氣涌動,但實則心中漂浮無著,只覺得一顆心一半泡在苦水裡,一半泡在酸水裡。
他放完一句豪言壯語,也沒敢多看明新微,只低聲沖她試探道:「這場面,似曾相識?」
明新微見到從天而降的人,心頭一松,不知怎的嘴角一彎,知道他說的是兩人在貝州梅園那次,陳籍也是帶了弓手將他們堵在門口。
「還是有些不同。」說著示意了一下在石慎護衛下,正手腳並用向弓手奔去的陳籍,上次陳大官人可沒涉險,遠遠躲在戰圈外面呢。
楊束在餘光瞥見她嘴角一彎時,便覺胸中大石落下,只覺如有令箭在手,手腕一抖,一劍揮出,劍氣斬落陳家大門檐下的紅綢,紅綢如靈蛇出洞,直射陳籍,「唰唰」將其捆成粽子。
石慎一個縱躍,想要搶下陳籍,但終究晚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大喜粽子飛在空中,最後哐嘰一聲摔在楊束腳下,陳籍便如脫水之魚,在地上勉力掙扎了幾下。
楊束又將陳籍一腳從地上踢起來,在空中抓住他的後背,橫在身前:「你們以多欺少,不合江湖道義。路見不平,也只能拔刀相助了。」
說完,一劍給陳大粽子的右臂放了血,陳籍慘叫一聲,摔回地上,石謹、石慎見狀,各自高聲喊起來。
石慎緊握朴刀:「大膽狂徒你以為你今日能走脫?」
石謹高伸雙手:「少俠有話好商量嘛切莫動怒啊!」
兩人皺眉,一齊轉頭,對視一眼,都覺得對方是個蠢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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