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易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他最在意什麼?」
「好問題。權、利、名、色排一排的話,你覺得他最在意什麼?」
柳易兒腦子不算靈光,但直覺卻准,毫不猶豫道:「權!當官!」
「不錯。」 明新微讚揚地摸摸柳易兒的頭,「那我們就讓他當不成官!」
蟲娘聽了,只覺得不可思議:「這可能嗎?」
她可是親眼見了陳籍凱旋入城,御街打馬,八面威風的樣子。
明新微一笑:「有何不可能?所謂水滿則溢,亢龍有悔。越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越該謹小慎微,防微杜漸,而他——太過了。」
楊束在宋軍里混跡了一段時間,雖令出法外,不受約束,但到底也知曉了一些,如今心念一動,也找到了陳籍的七寸——公器私用。
對大宋官僚體系一知半解的楊束想了想,問她:「你要找人彈劾陳籍?」 他想,或許可以抓幾個御史來。
明新微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不,先彈劾童樞密使和曹太尉。」
於是明新微洋洋灑灑,草擬了一份彈劾童樞密使和曹太尉的諫書,裡面沒有提陳籍一個字,只說童、曹收受賄賂,假公濟私,公器私用,為新貴大開方便之門,以至於焚壞皇家園林瓊林苑,生靈失養,山民流涕,影響極其惡劣!如若助長此風,必然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矣!
當然「焚壞皇家園林瓊林苑」也屬於藝術加工,當初燒山的火苗,只是燎壞了為修繕瓊林苑囤積在山腳的一些木料,但這堆木料既然記在了瓊林苑名下,那就是瓊林苑的一份子,誰人能說這不算「焚壞瓊林苑」呢?
這份草擬諫書,隨著順天門外山火的撲滅,也出現在了「鐵面御史」趙閱的書房的書桌上。但最後彈劾童樞密使和曹太尉的摺子,趙閱沒上,是他的同年上了。
老狐狸童樞密使早有準備,一推四五六,言其在婚禮上收到驚嚇,當場昏厥,此後臥病在床,一應調度都是曹太尉在管。而含淚背黑鍋的曹太尉,只能將陳籍供出來,說是陳官人舉報有餘孽作祟,而陳官人又被擄去,這才按計劃當夜圍山。
御史這下抓住把柄,說這戰事已然結束,陳籍人在中書門下,一無統兵之權,二無調兵之令,何以能以言辭說動東京禁軍待命,莫非童樞密使和曹太尉收受了賄賂不成?
童樞密使和曹太尉為自證清白,自然推到陳籍身上,說他提供了多少證據云雲,顯示有餘孽想要為亂東京,他們不過是採納雅言,未雨綢繆,為了社稷安定,鞠躬盡瘁,效犬馬之勞。
而陳籍呢?他既然敢用這個招數,自然也不會打無準備之仗,言說餘孽恨他入骨,曾多次於府邸用梅花鏢射來血書,說會在他婚禮當天,橫奪其妻,令他斯文掃地。他有家丁僕人為證,同時順天門內城牆上也發現了一枚梅花鏢,與他府中所得一般無二。他事先和童樞密使和曹太尉為通氣,也是為了互通有無,高度戒備,避免東京陷入動盪。
御史台並不能鑑定這兩枚再普通不過的梅花鏢,是否同出一人之手,但並不妨礙他們繼續上書,要求更多證據,畢竟所謂餘孽,除了劫走了一名與陳籍關係匪淺的女子,並未在東京城內造成別的破壞。
這話說得很客氣,實際是說陳籍空穴來風,捏造事實。而陳籍當然不敢光明正大給楊束扣上叛軍的帽子,畢竟這是個很容易被捅破的謊言。
於是陳籍也開始打太極,擺功勞,說自己夔州戰場舊傷未愈,就為鍾為盞收拾濟州的爛攤子,好在幸不辱命,如今忝列中書門下,更不敢有絲毫放鬆,夙興夜寐,殫精竭慮,還有忍受餘孽不時恐嚇騷擾,最後決定在婚禮上以身犯險,以身為餌,就為了釣出賊人一網打盡,實在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且他先還重傷未愈,竟受如此質疑,實在只能辭官自證清白。
辭官當然不可能辭官的。
雙方拉扯到這個階段,其實彼此的心知肚明,差不多也就完結了。御史台顯示自己直言進諫,沒有尸位素餐,不務正業,而陳、童、曹三人抱頭痛哭,說天地可鑑,為了社稷安危,臣等幾願為國捐軀云云。
最後太后也順水推舟,下令三人「各戒躁自省」。
然而此時,一則童謠卻悄然在東京城裡流行開來。
一句一韻,配上頓挫的節拍鼓點,可以在各類鬥雞、拍手、翻茶花的童戲中唱起來:
夔州匪,一刀下去逃往北。
濟州賊,蕩平山南有墓碑。
從此平步青雲路,君王殿上帶劍入。
左右樞密朱袍紫,太尉將軍等閒死。
留得青山當柴燒,瓊林苑裡火焰高。
寒門子弟求無門,閥閱世家古來陳。
第111章
壁虎斷尾 論陳籍五宗罪
這則童謠自然是明新微為陳籍量身打造的, 既要朗朗上口,通俗易懂, 又要微言大義,細思恐極,加上藝術性誇張,和戰略性拔高,並隔空敲打諸位御史,是否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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