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序眼中溫柔含笑,耐心聽著她說的每一個字。
這一幕他總覺似曾相識,好像曾有過很多次——他與嘉畫燈下相擁,閒談趣事。
但很快,他覺得荒誕。即便有,那也不是他,那不屬於他。
他似乎透過夢境,通過偽裝,在竊取別人的記憶。
「……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逛林州燈會,林州的燈會可好看了……秦淮書?你在聽嗎?
「在聽。」
嘉畫眼月牙似的,嗓音甜糯:「好哦。」
宋序痴痴望著,愛意在眸中泛濫。
這是一種尋不到源頭的無根之水,偏偏灌注在他的軀殼內,洶湧著,澎湃著,若不掙扎,便只能沉溺。
可他掙扎了許久,仍然尋不到岸。
他想起枯生大師說,佛經有云,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那麼,他如今是墜在苦海里嗎?
但回頭,怎麼依舊無邊無際?
不能自渡,倒不如溺亡。
他低不可聞地嘆了聲,吻在她額上:「小畫……」
小畫,我的小畫。
他說不出「我的」,他還沒能占有她。
可秦淮書已經死了,她為什麼不能成為他的?……這個可怕的念頭一閃而逝。
安靜的禪房內,宋序緩緩睜開眼,許久才聽見窗外的蟲鳴。
月光大亮,滿室生輝,月又要圓了。
風從窗縫擠進來,攜著深秋絲絲冷意,有些透骨。
他起身推開窗,吹了會冷風,又將覆在手背上的手帕取下,脫了上衣去小院中將一桶井水生生從頭灌下。
水珠大雨般嘩啦啦滴落,裹著銀色月光,像夜空墜落的流星。
*
和星將一大捧菊插進窗前粉彩百鹿尊中,又轉身去尋剪刀。
「我來修剪,正好閒著無事,打發一下時間。」
和星循聲抬首,見嘉畫披著日光,從外頭進來。藕色繡花交領罩著一件粉色短襖,封邊繡著栩栩如生的垂絲海棠,又以一圈兔毛點綴,下面則是灰藍色燙金褶裙。
而髮髻不同於業靈寺里那般簡單,繁複精緻,別著玉釵點翠,墜著鎏金流蘇,襯得人雪膚花貌,當真是既嬌媚又貴氣。
「看什麼呢?」嘉畫步入屋內,從她手中接過剪刀,坐在紫檀木椅上,「發起呆了。」
和星回過神,笑道:「郡主生得絕色,即便我是個女子,常伺候郡主,也仍是看痴了。」
嘉畫俏皮朝她眨眼:「那你回去就同你丈夫和離,說喜歡上郡主了。」
和星笑嗔:「才夸兩句就說不正經的話了。」
「這麼高興呢?」和宛的聲音打門外傳來,見嘉畫行禮,「侯府又差人送禮來了。」
和星問:「哪個侯府?」
和宛進來掐了掐她臉,笑道:「還有哪個侯府?郡主你瞧,多麼粗心的人,連這點細心都丟了,可見是真想換主家了。」
和星反應過來:「呀,倒忘了,朱衣侯府那位纏人世子回來了!不過,今年還沒過冬,他竟回來的早呢,往年要過了小雪。」
和宛說:「聽說是老侯爺身子愈發不好,想念孫子了,就提前叫他回來了……小廝現下在門外站著,沒讓請進來,送的是一對白玉淺浮雕螭龍雙耳杯,還叫我特意與郡主說,那可是出自鹽州一位頂級雕玉宗師之手,尋常身份的都請不來他,是他們家世子費了好大一番心思。」
嘉畫專心剪著花枝,神色淡淡的。
和星擰著眉:「莫世子當真有意思,每次送禮都要說這些話,當咱們郡主府沒見過好東西似的。」
和宛笑:「你不懂,肚子裡頭有什麼,倒出來就是什麼。」
又問嘉畫:「這會兒人還在外頭,說不收就不走,郡主怎樣示下?」
嘉畫放下剪刀:「那便收了,送什麼收什麼,每月統一送還侯府給老侯爺去。」
不一會兒,便有府上侍女將錦盒捧來,放在一旁的桌上,嘉畫看都沒看一眼。
這邊侯府下人才走,又有客人上門。
侍女道:「是符姑娘與吏部司封司郎中張大人家的姑娘來了。」
嘉畫有些新奇,近兩年,難得有京中貴女主動來拜見的。
說話間,符山晴便笑著進來,身側跟著一位內搭素色裡衣,外罩一件嫩黃長褙子,粉臉桃腮的姑娘。
好友主動介紹:「這位是張大人家的表姑娘,名喚雲儀,才從外地來京城不久,上個月雲大姑娘辦花會時與我結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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