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之中,秦祉覺得有些冷,頭腦昏昏沉沉, 只感覺有人將她輕輕抱到木榻,緊緊握住她冰涼的手, 呢喃著:「我們回來了, 不會有事的, 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耳邊嗡嗡作響, 緊接著是細碎的腳步與交談:「備熱水手巾, 藥還差半柱香,你去盯,好了馬上送來......」
冷清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急迫, 這人抬手附在秦祉腕處,須臾道:「卸下甲冑、衣袍,手帕清污血,別碰傷口。」
「她的傷勢......」柏蕭鶴聲音暗啞, 只短短吐出幾個字就沒有繼續問下去,連他都如此,恐怕王府內的人更已經六神無主,秦祉強撐著, 忍著身上的疼痛緩緩睜開眼,吃力道,「沒、事。」
「殿下她醒了!」凌雲心下一喜,可轉念又被那傷勢所震懾,「可是怎麼會沒事呢,那傷口那樣重,那樣深......」
哪怕疼都要疼死了的傷,殿下也只是微微皺起眉,明明傷勢已經血肉模糊,怎麼能還笑得出來......
「讓他們...都下去,我的傷,不准、外傳。」秦祉被柏蕭鶴攬在懷中,像是怕失去什麼,力道不輕,只一下又一下的摩挲著她的手,「會有人處理,你只管你自己。」
就夠了。
關和和凌雲屏退旁人,守在門外,內里只有崔頡妙一人幫著張舒處理傷口,衣襟撕開,勁瘦有力的肩臂腰腹上留下的是觸目驚心的傷疤,大大小小。
張舒和崔頡妙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畢竟數年的出生入死,秦祉身上的傷或許她自己都未必記得多少,但他們二人卻再清楚不過,但柏蕭鶴卻定住了,他的視線從那些傷疤上靜靜滑過,止住了呼吸。
秦祉再度甦醒已是三日後的事情,這三日內,易縣後事將將平息,葛辭恙抱臂守在屋外廊下,目光不甚友善地盯著林百毓。
「盯我半天了,想說什麼就說。」被這人就這麼一言不發的看著,林百毓瞥他一眼,無奈開口。
「這可是你說的啊。」葛辭恙下意識回頭掃了一眼緊閉的紙門,像是怕打擾似的,壓低聲音,「易縣外,她和你們一起去的,怎麼偏偏最後只有她受傷了?你和柏蕭鶴為什麼沒事?」
林百毓沉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被包裹起來的斷臂,你管這叫沒事啊?
「陳歲身邊的軍師請殿下入城,殿下隨身帶的人不多,得知霍修和聞人郎一同發動攻勢後,他帶人沖了出來。」林百毓說,「你和他關係應該不錯,不必我多說他為什麼不關城門吧?」
「那傷勢呢,你不是一直跟在身邊的嗎?」葛辭恙繼續逼問。
興師問罪來了...
這事算是林百毓理虧,說是他帶人去救秦祉,但聞人郎實在厲害,反倒是秦祉護著,他才沒被挑下馬去,但他是統陽林氏的長公子,不是武將,這純粹就是葛辭恙為了讓他愧疚故意的,但他的目的也的確達到了,不然他也不會一同守在這裡等人醒。
「呦,吵架呢?」虞倉寅披著一身雲水色大氅,收傘進了內廊,風雪自外袍抖落,襯的臉色白皙驚人,內里暖流瞬間包住身子,他將手中的一盒食案放下,果實的清香隱隱透出。
他慢吞吞地抱著手爐朝里望了一眼:「還沒醒呢?」
「沒有,張舒的意思是快了,大概就這幾天。」葛辭恙揚了揚下巴,「你天天帶一盒來,也不見得人能吃到,有錢啊虞公子。」
「閒人一個,管的少了錢自然就攢下來了。」虞倉寅溫和的笑笑,「最近言賀忙著晉赭諸多事宜,抽不出時間來探望,只能我多跑幾趟了。」
「他昨晚倒是來了一趟。」葛辭恙說,「然後被關和趕跑了,說是怕打擾她休息。」
「關和一直在......」虞倉寅詫異道,「裡面?」
「怎麼說呢......」葛辭恙單手撐著下顎,歪腦袋,「以她的個性,全天下閣主最重要,沒把柏蕭鶴一起趕出來都算好的了。」
……
「嗯......?」睡夠了,整整三日的昏睡,秦祉覺得自己渾身好像散架了,哪裡都痛,還不等開口,一杯水就已經遞到了嘴邊,「醒了?」
她抬眼,柏蕭鶴垂下雙目,眼神中毫無笑意,像是知道秦祉的需求般,十分輕柔的用方巾替她梳洗,熟練的好像這些天做過無數次一樣,最後一言不發的將楊枝遞給她。
這人五官深邃鋒利,沒什麼表情的時候眉眼顯得極冷,但好歹也是共處過那麼長時間的人,秦祉眨了眨眼,嚼著楊枝,心下感慨,不會是......生氣了吧?
「我昏睡幾日了?」秦祉一邊嚼,一邊觀察。
「三日。」
「哦。」秦祉慢吞吞地趺坐在木榻,應了聲,嚼夠了,也不用多說,柏蕭鶴將瓷碗和茶水遞過來,秦祉吐出去後,以茶漱口,滿齒清香,「那......」
「等著。」柏蕭鶴一隻手抵住她的唇,拿走瓷碗轉身就走。
壞了。
氣成這樣?
屋裡空蕩蕩的,門外反而熱鬧極了,秦祉安心的舒了口氣,這才注意到身上的中衣早就換了,她伸手摸了摸,很好,舒爽乾淨,看樣子擦拭過不止一遍,想著想著一頓,等會兒,誰擦的?
「醒了。」門再度開啟的時候,張舒走了進來,抬手摸了摸她的脈,再碰了碰額頭,「不熱了。」
在他身後,幾顆腦袋湊在門邊,要進不進的朝里張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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