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干不是全然由蘭干相左右,楚懋想要權,自然就會有人蠢蠢欲動,看不慣荀諶的,看不慣五大營的人偷偷的倒戈,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替楚懋辦事。
「蘭干相的意思,雖然如今柏太守已不在蘭干,但仍望您率策鋒營前來協助。」
馬匹微向前動了兩步,柏蕭鶴手握韁繩,聞言只道:「等我回來再議。」
而後策馬奔向茫茫平原。
「這......」文官望向那道背影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的回頭看向浮生,後者微微一笑,「再等等吧,你今天來的不是時候。」
「在下不知其意。」
浮生傾了傾身:「你不用知道,等他回來了再談你的事就夠了。」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連綿山脈下無垠草原一路延伸,天地一色,風聲低吟,馬頭琴悠長深遠,自城邊隱隱飄蕩遠方,赤馬踏過大地,遠離紛爭,似與世隔絕。
輕聲哼著異族歌,緩慢地繞著湖半圈再朝著山丘走上半個時辰,這裡地勢高,足以俯瞰半邊草原,柏蕭鶴利落地下馬,馬隨意的走、圍著他,漫無目的。
他從馬鞍取下酒,仰頭灌下,挑了塊地坐著,手搭在膝蓋,默默注視著波光粼粼的湖面,風輕而緩,慢慢撫上額頂、髮絲,柏蕭鶴沉默了良久,才嘆道:「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如何?」
「近些年有點忙,沒什麼時間來看你。」他低聲笑了笑,手微微傾斜,清酒順著邊沿灑下,清香自土地蔓延開來,「我現在已經不在蘭幹了,這些年發生了太多事,突然要開口,反而不知從哪說起。」
「先帝逝世後,阮義把持朝野,暴虐無道,致使天下諸侯聯盟,蘭干也入了局,像您當年一樣,從邊境一舉衝到都邑,營救天子。那一夜混戰,都邑不知道混進了多少勢力,里里外外,城門內外,熱鬧極了…但最後還是她贏了,單挑屠玉、搏殺阮義,竟然成功了,我趕到的時候,看見的都是血,我當時……」
「不知道為什麼,很害怕。」
「那一夜過後,阮義已死的消息傳遍天下,她名聲大噪,但天子卻被帶走了,受制於徐氏,就是殷州的徐氏。徐行為了制衡她,將鬱南給了我。」
「滄州。」
他緩緩閉上眼。
「策鋒營是您留下來的,我定要帶走,可一旦人有了自己的地盤、兵馬,便被架到了那個位置,滄州毗鄰氾梌,荀諶會忌憚防備,她也會......」
「我沒有跟你說過吧。」暖橘色的陽光灑下,猶如鍍上一層金光,蒼鷹展翅破空飛過,柏蕭鶴順著望去,又看著它消失,「我有喜歡的人了。」
草地微微晃動,送來一縷芬芳。
「她......」
「身份不太一樣。」
「是個親王。」
他緩緩地、低聲道:「她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我想想,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她的,其實原本是不記得的,年少一面之緣的那點記憶,早已被埋沒在戰爭下,大概還t是雪山吧,她一個人,就敢跳縱岳山三十尺的懸崖,那個懸崖不知道您有沒有印象,小時候我們還打賭,花卓令、葛仲冕幾個人硬著頭皮說要偷偷去比試,最後被人告密,讓荀諶罵了整整一夜。」
他笑了下:「等大了些,或者是覺得當真無趣,又或者是懂得惜命了,再也沒人提及跳崖......但是她是跳過來的,像是風,或者是雲…您知道嗎,那時她帶著傷,又中了毒,孤身一人,像是猛獸,那股氣勢和眼神,好像勝券在握,驚心動魄。」
「我們從西州、再到氾州、都邑,相處的越久,就越會不由自主的注意到她,越是注意,就越發現......不合適。」
「她是中原人,自幼長在都邑,和我們草原上的人都不一樣,那些規矩對我們而言如同繁文縟節,您也一向最煩這些東西吧?記得當初還做過什麼掀桌的大事來,險些沒跟那群士族動了手,還是......那個人出面調和,但畢竟是邊城門閥,低人一等。」
「她不一樣,簡直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勾唇笑了,「像是看出我們不自在似的,人家主位的人話還沒說完,她就自說自話的喝上了,還記得禮官的表情,眼睛都要瞪出來掉到地上去了。」
「但她又對很多人都一樣,實話說瞧不出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對誰都很好,有時候甚至又不太像王侯,沒什麼架子,收買人心一套又一套。」
「晉赭王……」
「她是晉赭王殿下。如果能做到的話,以她的能力,遲早會不滿足梌州,可如果想要百姓有條活路,自己的家人、朋友、屬下、兵馬,都要有活路,就必須往外打。」
「我們遲早會......」
柏蕭鶴頓了頓,眸光暗了下來:「我得對策鋒營的所有兄弟負責,如今鬱南、甚至滄州百姓都在依附我,我不能退,有那麼一瞬間我有想過......如果、如果我信她一回呢?」
「但如果重蹈覆轍,我便是死,都愧對這些願意跟著我的兄弟。」
長久的寂寞,無邊無際。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你能,幫幫我嗎。」
突然的,草地濕了。
「媽媽,我好想你。」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赞中文网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