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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寂看出鄧念忱眼裡的失落,濕透的衣服粘在一起,郗寂順著鄧念忱的後背像是在給他順氣,附在他的耳邊說:「好呀,我以後叛逆一些。你也是,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漂流是自由的也是有航道的,我相信你不會迷路,你有方向感。」

山路的彎折是過山車,是鄧念忱的心情,是他不安地靠在車窗上睜著眼睛裝睡,是郗寂禮貌的沉默。

他們到家的時候八點鐘,鄧念忱抓著郗寂的手說:「郗寂,我現在非常想【愛】,你猜是為什麼。」

郗寂放下一串鑰匙,把鄧念忱抱在懷裡,「我猜是因為我們這一刻時相愛的,是嗎?」

「是的。」

從懷抱中脫身,鄧念忱看著郗寂的眼睛,認真的、誠懇的、一字一頓的,虔誠到望眼欲穿的,說:「我愛你,郗寂,怕你不確定,我仔細說一遍。」

「我知道,鄧念忱,此時此刻,我能感受到。」

餐桌上的信不是鄧念忱的禮物,郗寂知道人去樓空的感覺,在他踏入房間的這一刻,鄧念忱的味道開始慢慢減弱,又是一個巨大的倒計時。直至一切痕跡消失殆盡,至於走向滅亡還是新紀元,無人知曉。

沒有稱呼,開門見山的風格,信是這樣寫的——「如果你不加班的話,那麼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正在前往巴黎的飛機上,交換項目,為期一年。一直沒有開口,不在這裡解釋原因,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想法,姑且算我們扯平。我不確定我們是否分手,我不確定我們這段時間是否被稱為在一起,不過,我不會把我們的關係形容成【炮】友,我不想傷害你。郗寂,我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長,代價是你認為我們會分不清楚依戀和愛,我們都不是笨蛋,只是有些懦弱,我們不敢嘗試成為熟悉的陌生人,我們不願意平靜的擦肩而過。所以,我們的每次分別都盛大的像一場模糊的慶祝。你知道建築物不斷縮小的反義詞是什麼嗎?你猜猜看。偶爾,我想我清楚我們的關係,我怎麼會不明白,我們是肩並著肩走過溪水的,我以前相信我們能牽著手走過沼澤。後來,不確定占據上風,愛沒有定義,有人撕扯,有人愧疚,有人相濡以沫,有人在雨中跳華爾茲。擁抱,接吻,【愛】,丟失的痕跡,重新種上的印記,我們是在走近對方的。分開的三年裡,我們是在不斷接近的,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我才想明白。我不知道你看見這封信的想法,我不會再妄加揣測,你是個大人,是自己的支點,有時,我充當撬棍,更多時刻,我什麼都不是。」

郗寂深深的呼出一口氣,舔了舔嘴唇,翻了一頁,繼續讀下去。

「說回交換項目,我喜歡這個課題,岩石的沉積和風化。升華明明是一個褒義詞,可是具象的事物變成不可見的氣體是一件好事嗎?所以,我們曾經純粹的友誼升華了,變成難以琢磨的愛情,在這樣的語境下,還是一個褒義詞嗎?郗寂,我不認為這是一封暫時斷絕關係的絕情信,口頭上說不出來的話,寫出來沒有那麼困難。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去過巴黎,我沒問過你,我顧忌英文的一切,我本能地牴觸進口產品,厭惡快餐店,疑心它們是小偷,偷走時光。你問我要不要去芝加哥,或許在某一天,我會問你要不要來巴黎。這不是留給我們冷卻的時間,這是自然的時間,攥在我們手裡的毛線團看上去清爽許多,換個角度,發現是視線的誤差。我不知道我在語無倫次地寫些什麼,一年後,十年後,許諾中的每一個十年,身處何方,身邊是誰,是個難以設想的未知數。我們活在此時此刻,活在唾手可得的明日,我們都要向前看,對嗎?郗寂。我會在十點落地,如果你想的話,給我發條簡訊,你可以指責我,盡情的罵我,不過,這次我想說goodbye。郗寂,再見。」

信紙重新塞回信封,郗寂沒有怒不可遏,沒有驚慌失措,看上去,他平靜到把這當成任何一次下班,腳趾不小心踢到沙發,郗寂沒有理會疼痛,沒有低頭查看,只是走進浴室,製造一場人為的大雨。

冰箱裡剩下凌晨的牛排,【愛】結束鄧念忱做的,在這些日子裡郗寂漸漸學會做些簡單的菜色,脫離三明治和華夫餅。

郗寂慢條斯理的切著牛排,耳邊響著錯過很久的播客,按照以往的頻率,他有一個月的時間聽完錯過的那些。這世界不能太安靜。

鄧念忱嘲笑郗寂的留學生涯,質疑他是如何活過來的,沒有正宗中餐,缺少美食,只有各類半生不熟的肉製品和奶製品,要怎麼生存。郗寂沒有反駁,只是輕飄飄一句:「我喜歡原味奶油,喜歡果醬,有它們就足夠了。」

鄧念忱的白眼翻到天上,用刻薄的音調說:「哦,沒品位。所以,你現在牛排要吃五分熟還是八分熟。」

「全熟,我喜歡你的品味。」

「這還差不多。」

郗寂修改好競聘的ppt,床上的被子換成更厚的,郗寂把空調遙控器的數字調成26。開著一盞床頭燈看一本藏在行李最深處的看過許多遍的《面紗》,上面的筆記格外稚嫩。十點的鬧鐘準時響起,郗寂沒有編輯太多的內容,只是發送一句:落地了嗎?

卡點一般,鄧念忱的簡訊在一分鐘之後傳過來,「剛落地。」

分不清誰才是等待著的一方,合上書,書籤忘記插進去,不會產生影響,從任何位置開始閱讀都不影響郗寂記得接下來的劇情。撫摸封面,把不存在的褶皺撫平。

最後一縷燈光消失,很久沒有十點鐘躺在床上,郗寂不會失眠,這是一本契訶夫的小說,遲遲沒有落下來的冰棱會在某天降落,沒有陽光的軟化,其實這是迫不得已的結果。閉上乾澀的眼睛,這不意外,郗寂小聲地說給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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