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雨水帶走了暑氣,首都的天氣是伏天以來難得的清涼。
賀離亭站在天橋上俯看下邊光影般流動的車海,雨水順著發梢滑落,摔落橋下。
下午三點鐘,天色暗得好像已經入夜了,整個城市都充斥了潮濕。
天氣預報說,今明兩天首都有大暴雨,剛剛老闆已經在群里通知明天不用上班。
還跟他說:「沒關係,這次不行,機會多的是。」
只差了兩千塊錢,他早上的時候只要再降一點,說不定就有機會了。
何然果然還是厲害,早聽說她是個投標的高手,剛剛唱標結束時,他真的心服口服,和他半懵半猜訂的價不同,何然對成交價的把控十分精準,精準到他都有點害怕。
來的時候帶了重重的幾十斤標書,回去的時候就剩一個輕飄飄的書包。他沒帶傘,就這麼慢慢沿著馬路走,周圍路燈都亮了,他身上也濕透了,抬頭時看到了一輛數字熟悉的公交車,他扯了扯書包帶,上了車。
車上的人很多,但很安靜。他們或坐或站,與陌生人擠在一起,疲憊得連話都不想說半句。霓虹燈透過車窗上的雨水散射進來,落在人的視網膜上,形成了光怪陸離的光斑,車廂內沒開燈,看不清城市裡的人們的臉。
他也覺得很累,他看著那些仿佛行屍走肉一樣的上班族,知道自己和他們一樣,此時一定也像個行屍走肉。他想,或許有一天,城市會吞噬掉他的熱情,然後所有的驕傲和自信消失殆盡,他會變成碌碌無為的中年人,然後是老年人,最後死掉,成為這個繁華都市中更替輪轉的一個沒有臉的模糊影子。
到家門口,他腦子空空地翻書包找鑰匙,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手機正好響了,是陶悅打來的。
無非是安慰他,又罵了幾句在公司里陰陽怪氣的陳峰。
他沉默著,沒應聲。
合租的鄰居大哥正好回來,見他全身濕淋淋的,有些驚訝,連忙開了門。
他跟著進了門,聽著電話走到自己房門前,習慣性地按門把手,門開了。
他愣了愣,這會兒才想起來早上把鑰匙留給了仝溯。
門打開,迎接他的不是黑暗。
賀離亭怔住了。
明亮溫暖的燈光,火鍋的香氣撲鼻。
男生穿著睡衣趴在他床上,捧著手機打遊戲,見他回來,剛想開口說話,就注意到他身上濕透了,皺起了眉。
頭上被罩上了乾燥柔軟的毛巾,男生不怎麼高興地說:「你是去護城河裡游泳了?」
賀離亭輕抿了下唇,有種做錯事似的可憐,他垂下眸子,長長的眼睫投出一片陰影,說:「沒有。」
他盯著仝溯的短袖衣擺,慢吞吞地、聲音很小地說:「哥,沒中。」
仝溯在他頭髮上亂揉的動作都沒什麼變化,很隨意地說:「多新鮮啊?全首都這麼多家醫院,每年都有撥款,這回你不能賣,下回賣唄。」
醍醐灌頂般,賀離亭心上一松,跟著整個人都輕鬆了,他突然覺得有點高興,還被仝溯這句話激起了種豪氣,他聲音輕揚,說:「是啊,而且這個不能賣,我還不能賣別的嗎?」
他覺得仝溯是他的心情治癒良藥,張開手臂想去抱他,卻被仝溯按住了頭,推遠了些。
仝溯有點嫌棄他,說:「洗澡去,買了火鍋,洗完吃。」
仝溯買了火鍋,買了材料,還買了鍋。
窗外的雨刷拉拉地下著,兩個人坐在墊子上吃火鍋,還買了點果味的酒。
賀離亭穿著柔軟的睡衣,端著碗吃涮肉片,問仝溯:「你怎麼沒回家?」
仝溯用眼尾瞥了他一眼,說:「留下來看看你這齣息模樣。」
賀離亭沒忍住笑,彎彎的眼睛瞧他,也不說話,那樣子,像是有些依賴。
仝溯被他這小狗似的眼神看得心軟,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臉,下手沒輕沒重的,給捏紅了。
賀離亭眨了眨眼睛,說:「明天大暴雨,你別走了。」
仝溯喝了口酒,懶洋洋地說:「沒打算走,套子都買好了。」
賀離亭耳朵悄悄紅了,輕聲說:「好。」
這十幾米大的小房間裡,一晚上都沒消停,到了第二天凌晨的時候兩個人才相擁著睡去,中午吃了點東西,他們又纏在了一起,仝溯買的東西是一點都沒浪費。
窗外的雨沒有減小的趨勢,仝溯給賀離亭揉著腰,俊朗的臉上全是饜足,他惡人先告狀:「少爺遲早死在你的床上。」
賀離亭陷在柔軟的枕頭裡,臉上紅撲撲的,閉著眼睛說:「那我努力努力。」
仝溯被他逗樂了,掐了他的腰一把,說:「你還真想我死在你床上?」
賀離亭「嗯」了聲,輕聲說:「最好只上我的床。」
仝溯:……
屋子沉默了少頃,仝溯給他拉好了被子,說:「那你得想法子把我留住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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