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沒人答覆。
連理望著子桑,輕聲問:「你找我應什麼諾?」
子桑站起身,道:「是比翼鳥,也是連理枝。」
連理:「……」
椅子一聲輕響,吸引了人的目光,那老太太站了起來,捋了捋有些褶皺的新衣裳,笑呵呵道:「臨走能聽個故事,也是緣分。」
她望向連理,溫聲說:「老闆,謝謝您的餛飩,等我家那小孫子再來,要是哭喪著臉不高興,勞煩您告訴他,我給他那存錢罐兒里給他塞了零花錢,別讓他和他爸媽說。」
連理站起身,皺眉道:「您這是……」
「您早就瞧明白了不是,」老太太笑了聲,望著那碗並沒見少,卻已冷透的餛飩,渾濁的眼睛裡還存著不舍,她道:「多謝您了我這一個念想。」
連理默了默,點頭應道:「您放心。」
姑娘望向那邊一家五口,挑眉道:「還沒想起來?」
那女人抱著孩子往後縮了縮,像是十分懼怕她。
姑娘慢慢踱步到他們面前:「東單今兒下午有一家子跳了天橋,你們真沒瞧見嗎?」
那幾人紛紛避開了她的視線。
連理看了眼時間,拿起遙控器,開了電視。
電視裡正重播著新聞,放的正是這一條。
新聞主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播報著新聞資訊,一家人的姓名消亡濃縮在這麼幾秒鐘,飛快掠過,無人在意。
中年男人深深捂著臉,半晌,開口道:「為什麼非得是我們?為什麼所有人都活的好好地,只有我們倒霉?尿毒症、肝癌、骨癌,治不好病,傾家蕩產也留不住人,房子都賣了,也沒有家可回了,死了最乾淨,誰也不用受苦了。」
兩個始終安靜的老人顫著身子,默默流著眼淚,男人的父親站了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我們拖累了你。」
男人搖了搖頭,顫聲道:「你們是我爸媽,沒有拖累這個說法。」
門外的風不知什麼時候歇了,只有雪還在靜靜落著,北京城一片銀裝素裹,路燈照著夜色,明亮溫柔。
那一家五口先出去了,接著是那姑娘,老太太看了眼連理和子桑,也先出去了。
子桑站在門口,靜靜望著連理,過了百年,他還在等他的一句話。
連理拿起門口的傘,遞到子桑面前,仰頭看他,輕輕彎了彎眼睛,說:「空了隨時過來,我給你下餛飩。」
子桑輕抿起唇,卻沒有動作,下一瞬,他微微睜大了眼睛。
隔著明亮的玻璃門,瓊鹿瞧見,那小老闆仰頭,在子桑的唇上親了一下,她這麼看著,又嘆了口氣。
老太太樂了,道:「這是好事兒,您嘆什麼氣呢?」
瓊鹿也笑了起來,道:「也是,不過等了百年,擺渡人有許多個百年。」
她揶揄道:「子桑他總算不用對著帕子害相思了。」
門內,子桑有些緊繃地向連理確認:「我明日還來。」
連理點頭。
子桑又說:「後日也來。」
連理忍住笑,將傘塞進他的手裡,道:「別誤了工作時間,我等你。」
於是子桑終於放了心。
淡薄的流雲被染上柔和的光暈,如同最柔軟細膩的錦緞,每一絲褶皺都能品出些樂趣。最後淡成煙霧,散在天際,長庚最早亮起,於墨藍天色與夕陽餘韻中熠熠生輝。
子桑就是這時候回來的。
推開門,屋裡沒開燈,連理還在睡。這幾天快過年,小店歇業,他玩遊戲玩得亂了時間,常常晝夜顛倒。
子桑輕手輕腳地換了睡衣,坐在床邊,安靜地看著他。
他這一世過得好,無憂無慮,閒散快活,如他上一世期待的那樣。
子桑輕輕撩起他的額發,俯身,在他額頭輕輕吻了一下。
脖頸被人摟住,他被人拉了下去,溫熱的唇瓣貼了上來,唇舌纏綿地糾葛,子桑將手探進他的衣擺,輕輕揉捏。
連理癢,禁不住笑了聲,聲音慵懶地說:「老公回來了。」
子桑受不住他這麼叫自己,動作熟練地將他的衣裳扒了,不多時,室內響起了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音,大床吱呀吱呀地晃,仿佛無止休。
除夕,瓊鹿來串門,正趕上連理在包餃子,她靠在桌邊拿著一塊糕點吃,含含糊糊地說:「現在下邊都傳說,凡間有狐狸精勾他,以前他總是待在冥界,輕易不出去,現在卻鮮少看見他的影子。」
連理看了眼門口正貼著春聯的男人,他穿著柔軟的米色毛衣,認認真真將膠水捋平,只是一個側影就足夠讓他臉紅心跳。
他有點小驕傲地回瓊鹿:「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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