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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靈其實很靜,說話都是輕聲細語,恐怕驚了已逝家人的魂魄。

夜深了,火光照亮生者的面容,五十來歲的男人頭上戴著白,又將一疊黃紙扔進火盆里,燒起來的熱度烤得人麵皮發緊,他忍不住抬頭看那副棺材,無聲抹了把眼淚。

夏侯汋站在幾步外,道:「走吧。」

兩隻新鬼轉身,慢慢走來。

身後,家裡燈光越來越遠了。

這條路仿佛與尋常大道沒什麼分別,只是兩旁盛放著艷麗的花,來路的燈光越來越遠,前方也不知通往什麼樣的地方。

路上除了他們,沒有行人,有風從幽暗盡處傳來,有些淒涼。

這樣的路,一個人走,大概真的會寂寞,真的會恐懼。

「這便是黃泉路嗎?」姬贏欣賞著路旁的彼岸花。

夏侯汋隨意應了聲。

這路他常走,再平常不過。

不經意轉眸,卻見那個醫生忽然俯身,即將碰上花瓣。

他立刻制止:「別碰!」

已經晚了,那朵危險的花被采了起來。

醫生蒼白的手拈著花,垂眸輕嗅。

彼岸花無葉,沒有任何襯托,美得危險囂張。

然而血紅艷麗的花竟然不比他絕艷的面容顏色更好。

黃泉的風搖曳花瓣,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他不是常人,夏侯汋忘了。

「你平時就在這裡上班嗎?」醫生很好奇,歪頭看他。

「嗯。」

「上班累嗎?」

夏侯汋有些怔愣。

好像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上班累嗎?怎麼算累?

他思索了一下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唇角輕微一疼,他搖頭道:「倒也沒覺得累,就是有點危險。」

姬贏皺眉,語速有些急:「危險?會受傷嗎?」

「嗯,」夏侯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懶散地答:「因為一些肆意妄為的人,讓我被同事毆打,身受重傷。」

姬贏眨眨眼,噗嗤笑了出來。

他笑起來很好看,讓人心情好,夏侯汋也輕微彎了下唇,開口道:「你是醫生,若是每個大限已至的人你都要留一留,那我就要常常被打了。」

「不,不會。」姬贏淺笑著同他說:「是那個小姑娘對我說,她的愛人在家裡等她,求我只多留她那麼一段路。」

那段路不好走,路只修了一半,從市醫院到鎮上那麼長時間,她挺不過去,他把自己的壽命給了她一些,左右他命長。

黃泉路走了有一會兒,夏侯汋隨著他的視線往回看了一眼,那對老的走不動路的夫婦銀髮慢慢變黑,腳步也輕盈許多,他們回到了五十來歲的年紀,相互牽著手,望著對方,相視而笑。

「她到醫院時已經不行了,其實沒什麼病症,只是對於凡人來說,她的年紀已經太大了,」姬贏想了想,說:「算起來,她出生的時候還在抗戰。」

往前數上百年,人滿六十算壽終正寢,滿八十算作喜喪,人自然地消失和滅亡,無病痛拖累,實在算是很幸運的事。

夏侯汋:「他們這輩子功德積夠了,不必走審判庭,過了奈何橋,就能直接投胎再世為人。」

姬贏腳步微停,看看前路,又轉頭往來路看,緩緩道:「那這就是他們攜手走的最後一段路了。」

夏侯汋方才說的本是好事,可被他這樣一說,卻又覺得,這實在有些殘忍。

這條路從人間走到陰間,一世十年陪伴,早晚要有一別。

「我是今天的值班大夫。」姬贏平靜地望著前路,仿佛方才那一瞬的惋惜與難過未曾出現過,語氣和緩:「看到她第一眼,我就下了診斷,讓她的家人快些往回拉。」

這句話其實對家屬十分殘忍,這意味著,這世上唯一能留住她的人也無力做些什麼了。

往回走的那一路上,沒人知道家屬會是什麼心情,姬贏想,也許那一段路對於活著的人來說,才是黃泉路。

出了醫院時,老太太精神很好,和氣地對姬贏說:「大夫,我看到那扇門了,只是我還不能過去,這裡離家太遠,我怕是挺不住,你留我一留,我再去見一見我的愛人。」

姬贏是醫生,本不必跟著救護車去的,可他看著那老太太眼裡的光亮,隨口問道:「見了又能如何?」

老太太笑著說:「再見一眼,只看看他好不好,我就沒有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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