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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從院外跳了進來,沒聲兒,嚇了我一跳。

我眨巴著眼睛看站在牆根兒下的一雙安靜幽綠的眼睛,慢慢在房前蹲下,小聲對他說:「你還記得我。」

院子裡沒開燈,屋裡的燈光從窗戶透出來,驅光的蟲子不停撞在上面,發出噼噼啪啪的輕響,蟈蟈兒在院子裡的苞米地里此起彼伏地唱著。

那隻大紅狗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在我一眨不眨的注視中從漆黑的角落裡走出。

它走路沒有聲音,姿態也很好看,那時候我不知道什麼叫優雅,只覺得它應該是有錢人家的狗,那樣貴氣好看。

它慢慢走到了我的面前,與小小的我平視,燈光下,我看清了它的豎瞳和漂亮的毛皮。我想摸摸它尖尖的耳朵,可手裡還攥著蟲子。

想起了那幾個活蹦亂跳的蟲子,我獻寶地將手伸到它的面前,小聲哄:「給你吃。」

瞎闖子是能吃的,小時候那個年代那東西很多,我一晚上就能抓一小盆,奶奶用油和鹽往鍋里一炒,又香又酥,是難得的美味。

今晚我只抓了這麼四五個,用手攥著,攤到了它面前。

幾隻靈巧力氣大的硬從我手裡鑽出去,逃跑了,撲稜稜撞上了窗,又開始一下、一下地無止休地奔向那麼一點光。

就剩下那麼兩三個了,也沒什麼吃頭,我坐在窗前的土地上,撐著下巴,將手攤開。

大紅狗站在我面前,目光落在我的臉上,蟲子從我的掌心跌跌撞撞飛走,在燈光下閃出一道道光影,有一隻可能被我悶傻了,並沒有飛離,而是拍拍翅膀,爬上了我的指尖,我想把它甩開時,大紅狗低下了頭,尖尖的長嘴張開,咬住了那隻蟲子。

我瞪大眼睛,雙手捧起它的臉,看到它嚼了兩下,把蟲子吃了下去。

我笑了起來,說:「你愛吃,我再去給你抓。」

大紅狗卻在我腳邊趴了下來。

那天正好是十五,月亮圓,清輝灑落大興安嶺廣袤森林與涓涓河水,落在我家的小院裡,我坐在地上,大紅狗把腦袋枕在我的掌心,安然地曬著月亮。

我空餘的手偷偷摸了兩把它厚實的尾巴,又大又細膩,最上等的皮草也不如它。

那天奶奶很晚才回來,我忘記關窗,奶奶被飛進屋裡的蚊子咬了好幾個包,我的眼皮也被咬腫了。

那天之後,大紅狗經常來我家,在奶奶不在的時候。

房檐下還掛著那時候用的鎬頭,把手的位置被磨得油量光滑,當年有人常用它。

四五月份時用它刨坑,播種,等到夏天,院子裡就都是綠油油的菜了。

我們家院子裡種玉米、豆角、大蒜和蔥什麼的,都是一些平常吃的蔬菜。

我小時候雖然娛樂設施很少,不像現在這些孩子那麼多玩具,可以去遊樂場,但是我的童年並不匱乏。

春天楊柳剛抽枝時,折一段樹枝,將樹皮扭下來小手指長短,氣味清新,放在唇間可以吹出哨子響。

夏天院子裡蝲蝲蛄泛濫,我提著小水桶和水舀子,看到地上拱起的土就往裡邊灌水,把蝲蝲蛄灌出來餵鴨子,奶奶說鴨子吃了可以下雙黃蛋。夏末藍莓成熟了,我跟著奶奶和村里人一起去采山,那個時代的野生漿果也只有我們當地人能吃到,大興安嶺的氣候對它來說得天獨厚,它也實在難以運輸,我小時候最愛吃野生藍莓拌白糖,也只有那個季節可以吃到。

秋天用狗尾草編小狗、兔子,打回來的草曬乾,上面仍有青草香,草堆厚厚的,又蓬鬆,像一個大褥子,躺在上面看天。或者爬到房頂上去,拿著木棍幫奶奶敲打已經成熟了的向日葵,躺在成堆的新瓜子裡曬著太陽睡覺,記憶里的秋天是甜滋滋的味道。

冬天大雪封山,大興安嶺被大雪覆蓋,光禿禿的樹枝與火紅寒冷的殘陽,煙囪咕嘟咕嘟冒著的煙飄向遙遠的天空,我在林子裡撒上一把小米,趴在雪窩裡,帶著狗皮帽子捕鳥玩兒。

奶奶家的小院子裡有很多菜,春夏時她會搬個小馬扎坐在裡邊拔雜草、間苗兒,如果我用肥皂洗了臉,或者剛用洗衣粉洗過衣服,她就不允許我進去,說會把苗兒熏死。

秋天蔥已經打籽,蒜也開起了白色的花兒,菠菜花是黃色的,蘿蔔花是白的,芫荽開花很小,味道很重,招蜜蜂和蝴蝶喜歡。

我經常拿著奶奶的空藥瓶去抓蜜蜂,當蜜蜂落在花朵上,我就悄悄用瓶子口接近它,它毫無察覺,我再迅速用瓶蓋把它扣住。

奶奶有午睡的習慣,我年紀小,是精力正旺盛的時候,沒有多少覺,所以她躺在炕上睡覺時,我就一個人在院子裡玩。

仲夏的陽光有些刺眼,我在菜院子裡餵螞蟻,從廚房裡偷出幾粒米,放在螞蟻窩旁邊,然後趴在地上看那群小螞蟻搬運,偶爾給它們幫幫忙。

看了一會兒又拿著放大鏡和報紙玩,把太陽聚成光圈,落在報紙上,過了一會兒,報紙就燒起來了。

大紅狗來時,我正在聚精會神「燒」報紙,上面已經慢慢泛黃,即將點燃,可光圈忽然消失了。

風吹過,帶來一陣涼爽,我抬起頭,大紅狗正站在我身旁,恰好擋住了太陽。

我高興極了,扔掉放大鏡,撲上去抱住大紅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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