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肩上趴著的小鬼兒,忽然想起了小時候在霞姐第一任丈夫身上看到的那個。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嬰靈,每一次見到,我都會覺得毛骨悚然。
相較於普通的鬼魂,嬰靈的怨氣是最重的,他們或是還沒出生在這個世上就死去,或是剛剛出生不久就夭折,是一類又可憐又棘手的靈體。
它抱著虎子的脖子,笑嘻嘻看他,青灰色的手鎖著他的脖子,慢慢用力。
似乎是察覺我在看它,它驟然轉頭,直勾勾盯向我。
我後背起了一層白毛汗,心想,它跟著虎子,應該是和他有什麼關係,一般這種鬼魂都是跟著和他有因果關係的人,不會對我怎麼樣。
可剛這麼想著,我就看到那隻小鬼飛快從虎子身上下來,笑嘻嘻向我爬了過來。
它的速度極快,我和虎子離得近,它幾乎是眨眼就來到我的身邊,小手攥住了我的褲腳。
那邊幾個小弟還在恐嚇著一家三口要錢,小巷子裡除了哀嚎和求饒只有幾道亂晃的手電燈光。
虎子捏了捏自己的脖子,嘀咕道:「怎麼脖子還疼上了?」
我卻低著頭,渾身緊繃地和那嬰靈對峙。
那雙眼睛一片白,沒有眼仁,直勾勾盯著我,嘴咧著,露出一排密集尖細的牙,小手死死拽著我的褲腿,我往後退了一步,想抽開,那嬰靈抱住了我的腿。
一陣陰冷瞬間占據了我的全身,我根本動彈不得。
我還沒遇見這樣不講道理的,想要罵它兩句,把它罵走。
可還沒等開口,那小嬰靈嗷一聲慘叫,四腳著地,耗子一樣竄進了黑暗裡。
身上被暖意包裹,我立刻意識到,是仙家來了。
赤岩沒現身,我跟虎子聊了兩句,囑咐他:「大半夜的別往這邊跑,不吉利。」
這附近是個醫院,醫院是人間靈魂的中轉站,迎來送往,遇上怪事不稀奇。
虎子仍摸著自己的脖子,若有意味地打量我兩眼,笑了聲,說:「謝了啊。」
我出了巷子,街上沒什麼人。
小縣城就是這樣,晚上沒什麼娛樂活動,居民都早早就睡了。
路燈年久昏暗,天上金星伴月而出。
我看著彎彎的月牙兒和旁邊燦爛明亮的星星,心情漸漸放鬆下來。
大街上空蕩蕩,前後只有我一個人,我停在一個路燈下,燈光把我的影子壓得很短。
「仙家,」我低著頭,望著自己的影子,嘆氣道:「累了,想要你背。」
一道影子憑空出現,邁步,緩緩自我身後走來。
他停在我的身邊,抬手,將我抱了起來。
身體輕飄飄的,我環住他的脖子,晃動的視線里,我看到了他輕皺的眉頭。
我想把他的眉心捋平,可手卻垂了下去。
我又夢見了那個老太太,非要教我學醫那個。
我不知道這是在哪兒,看植被環境不太像大小興安嶺。
大小興安嶺多是些抗寒林木,比如白樺、落葉松、冷杉之類,因為氣候原因,大面積都是落葉針葉林,植被種類並不算多樣。
而這裡卻明顯氣候濕潤,藤蔓糾結在原始森林裡,草木種類繁多,大多我都認不出。
那老太太把我帶到一個木頭做的吊腳樓里,拿著一摞醫書讓我看,偶爾在一旁提點。
來她這裡看病的人很多很多,男女老幼都有,常常排起長隊,山間生活枯燥,我四處亂轉也沒什麼好打發時間的,閒著沒事只能看她行醫。
夢裡的世界很真實,就像在這世上真的有這麼一個地方,有奇形怪狀的群山,有碧藍的潭水與深不見底的大坑,有時常出沒的猴子、刺蝟與穿山甲。
在這裡我忘了自己是誰,我忘了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只知道自己的心境難得開闊,不驕不躁,好像和這沉默的原始大山相容,感受著它的脈動,隨著他的呼吸而呼吸。
我漸漸入了迷,每天蹲在那個吊腳樓上琢磨醫書,不時請教那位慈祥的老太太,她教得十分盡心。
記不清過了多久,山間四季更迭了好幾個來回,我已經能代替老太太給人看診了。
我看到自己坐在堂上,不急不躁地詢問,遊刃有餘地開著方子,那些人對我也十分尊重。
從清晨到日暮,山間歲月輪迴不止,一日送走最後一位病人,老太太笑眯眯地走了進來,拿著一味草藥遞到我的手裡。
我笑著問:「老太太,這是什麼?」
老太太背著手站在月色里,神神秘秘地說:「仙草,好不容易弄到的,快吃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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