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沒立刻答話,而是把頭縮回去了,和車裡的人在商量什麼,媽媽趁機走上去,仰著頭,與他們交談。
聲音被雨水攪亂,變得模糊。我仰頭問三哥:「三哥,他們會帶我們走嗎?」
三哥沒答,只是看向幾十米外的車,眸色晦暗不明。
我不喜歡他這樣,以前他對我很有耐心,總是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對我有問必答,無論我說的話到底有沒有營養。
我抬起手,捧住了他冰冷的臉。
三哥緩慢地低下頭,動作有些僵硬,臉像是被我硬掰過來的。
他看進我的眼睛,避著火光與燈光,眸色漆黑,仿佛漩渦一般深不見底,讓我感覺到一瞬間的陌生。
我皺皺眉,不高興地說:「三哥,我在問你話。」
三哥直直盯著我,不知在想什麼,半晌,才開口道:「對不起,類類,可以重複一遍嗎?」
我生氣了。
偏過頭不理他。
三哥終於不再看別處了,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我身上。
我才不在乎那車會不會帶我一起走,我本來就不喜歡避難所,人多的地方才最危險,有空餘的時間,我不如和三哥吵吵架,驗證我對他仍獨一無二。
「寶貝。」
身體一輕,我雙腳離地,被抱了起來,忍著笑意裝作冷漠,不肯看他。
「三哥最近很笨,」三哥的聲音有些低落,讓人聽著心裡發酸,他可憐地說:「所以,再說一遍好嗎?」
三哥不笨,他是全世界最聰明的人。
就算變笨了也沒關係,我會保護他。
我驗證了三哥仍對我好,很滿意,環住了他的脖子,趴在他頸側,軟聲撒嬌:「我剛剛說,如果你覺得冷,就抱抱我。」
他的身上很冰,我很心疼。
三哥將我摟得緊了些,在我耳邊低聲說:「類類,在這個世界上,誰的話都不要相信。」
我不能理解三哥的話,不能理解那輛車會被媽媽成功攔停,更不理解他們在商討了一會兒後竟然真的讓我們上了車。
畢竟,這已經是末世的第十年,秩序失去後,為了自己的安全,已經沒有人願意再當好人了。
車廂里有五個人,三男兩女,他們坐在最裡面,都很警惕,手上拿了槍。
大雨拍打著上面罩著的防水布,一盞煤油燈固定在頭頂,昏黃的燈光照出了末世下人們的生存狀態。
衣衫襤褸,骯髒,帶著硝煙與糟糕的血腥氣味兒。
我坐在最外面的角落裡,偷偷打量他們幾眼,不太敢和他們說話,但爸爸媽媽和兩個哥哥很熱情,和他們打起招呼,雖然那些人並不怎麼搭理。
三哥挨著我坐下,遠離人群,遮雨布落下,車重新啟動。
斗篷寬大,這邊的燈光更加暗,我悄悄從斗篷下的縫隙里牽住了三哥的手。
三哥轉頭看我,微微勾了勾唇。
我最近很少見他笑了,我才發現他表情的僵硬,就像是一個被靈魂寄居的軀殼,失去了部分對身體的掌控權。
他一定是太累了。三哥摟住我肩的時候,我順勢靠進了他的懷裡,仰頭看他,很小聲地和他說悄悄話:「三哥,你餓不餓?我有吃的。」
三哥垂眸望著我的眼睛,也很小聲地說:「不餓。」
光線太過暗了,暗得三哥那張過分英俊的臉在我的視野里有些失真,我望著那雙像是深潭的眼睛,慢慢的感覺到了一種眩暈。
我認識三哥,好像又覺得陌生,那種感覺很分裂,就像小時候我沒完成作業惹了媽媽生氣,被罰寫一百遍阿拉伯數字「9」,寫到第三十幾個的時候,我就開始不認識那個數字了。
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三哥,一言不發,他大概被我盯得莫名其妙,抬起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那麼熟悉的動作,我抓住了他的雙手,放在胸前,呆呆對他笑了笑,忽然向他靠近。
三哥動作頓了頓。
我將額頭抵上了他的。
三哥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還沒等開口,我往後退了退,飛快撞上了他的額頭。
「砰。」
一聲悶響。
三哥勾起蒼白的唇,蜷起長腿,我默契地將頭枕在他的膝上,三哥俯身靠近,我們兩個的距離變得非常近,鼻尖距離幾乎為零。
「傅類小朋友,」三哥低聲問:「多大了?」
過近的距離給了我安全感,這種安全感和親密感只有三哥能給我。我心裡滿滿漲漲的,與他貼近的皮膚有些麻癢,我笑眯眯地信口胡說:「十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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