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讓月看了會兒,轉身向外走,走到門口時,差點撞上剛進來的遊客,那人身量很高,蘇讓月平視只能看見他的鎖骨。
禮貌地低下頭,蘇讓月低低說了句抱歉,讓開路,出了門。
左右兩側的房屋仍是展館,午時的陽光更加曬,讓人皮膚上一陣灼痛,連吸進去的空氣都是熱的。
蘇讓月覺得自己可能有一點中暑,頭有些暈,進入展館才緩和了些。
這裡應該都是老物件兒了,擺放在玻璃內,歲月的舊痕斑駁,布魯、羊角刀、皮褡褳、馬鞍……
蘇讓月停在了一個馬鞍前,那是一個景泰藍的馬鞍,獨特的花草圖案烙印在純金的馬鞍上,皮革上刺著蒙繡,精美細緻。
它真的太漂亮了,牢牢吸引著人的眼球。
它前面的卡片上並沒有書寫它的年代,只標註著一個「景泰藍馬鞍」。
展館裡沒有工作人員,無法詢問它的來歷,也沒什麼遊客,只能聽到他自己的腳步聲踩在青石磚上,帶起輕微迴響。
他舉起相機對著那個馬鞍拍了張照片,挪動腳步,繼續往前走。
這個展館不大,放的東西也多數並不名貴,中間擺放著兩個勒勒車,這是早先幾百年裡出行的主要載具。
蘇讓月一一看過,邁步踏出門口,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與他擦肩,正邁入這個展館。
他站在門口回頭看,短暫瞥見那人的側影,牛仔褲、黑短袖和稜角分明的骨相輪廓。
他腳步未停,繼續他的路線。
他走過的地方並不多,因為王府開放的地方少,如北京的恭親王府,供遊客出入的地方是有限的。
他在對面的展館裡看到了完整的王爺府微縮模型。那是一個巨大的院子,房間上百、等級森嚴,最外層牧有牛羊,角落裡有官差壓著帶著枷鎖的犯人向外走。
裡邊有人穿著蒙古袍,也有人穿著清朝官服。
這是一個王府復原模型,細節精緻、人物、動物栩栩如生。
或許那個叫做昂哈的古代人,就曾生活在這樣巨大豪華的院子裡。
只不過,他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熟悉感。
毫無所獲,他出門,進入了最後一個院子,這裡已經是景區的盡頭,王爺的寢居室。
左右兩個房子不再是展館,而是王爺兩位福晉的居所,裡邊有蠟像,穿著蒙古袍,室內擺放空蕩蕩,冷清清。
蘇讓月邁步走進了最後一間,也就是最中間的那一間。
初一踏入,他的心臟忽然重重跳了起來。
他微仰著頭,目光停留在那兩個端坐高堂已經舊到染灰蠟像後,瓷瓶、燈盞,後面左右展開的兩幅字。
右書開一嘯獐狐匿跡。
左邊,夢中,那個高大寬闊的身影遮擋著,迎著光向他走來,笑著叫道「岱欽。」
仿佛有一道聲音自他身後響,蘇讓月恍恍惚惚轉身,七月炎夏的空氣撲進門裡,一道人影逆光站在門口。
他的視線出現了震盪,就像夢境忽然崩潰解離,碎成點點光斑,在他的眼前隨風揚起。
風浮起他的額發,他仰起頭,不受控地輕輕吐出一句話:「昂哈。」
仿佛帶了無盡的思念與親昵。
眼睛適應了那熾烈的光線,視覺慢慢恢復,他對上了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眸。
那人靜靜站在門口,垂眸看著他,沒說話。
長久的對視,幾乎有那麼十幾秒鐘,兩個人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
直至蘇讓月忽然轉過身,背對那人,目光牢牢凝視固穆寢居室入門正中央的大堂。
清朝特色的建築里,滿漢蒙三族文化交融,正堂上漢字書法書寫開一嘯獐狐匿跡。
無遮無擋的另一面書寫窺半額魑魅遁形。
午時的樹影篩下,過濾了經過的熱風,光影斑斑點點落在他的身上。
他仰著頭看那棵樹,一棵長在角落裡,看起來有些年頭的樹,並猜測著它的年齡。
如果它在這裡超過四百年,那麼昂哈一定也見過他。
時間是無法跨越的東西,在同一片土地,看著同樣的日月星辰、卻無法觸碰彼此的氣息。
或許時空真的在夢中交叉過,夢裡的場景曾真的存在過。
關於冬捕、獵虎、打嘮嘮,關於一個叫做昂哈的蒙族王公,還有那個……叫做岱欽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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