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他從未看清昂哈的臉,總是模糊的,而那個叫做岱欽的少年,他……和自己長得好像,或許這是因為,那個短暫的夢,他是夢中人第一視角的緣故。
腳步聲從不遠處走過,刺目的午時暖陽被忽然遮擋,蘇讓月閉了閉眼,視線里一片薄紅。
睜開眼時,夏風拂發過眼,他的面前站了一個人。
「我在夢裡見過你。」那個年輕人說。
固穆王爺府開放的地方不大,不過一個鐘頭就能逛完,中午太陽很烈,王府里沒有幾個人在遊覽了。
夏季的蟲鳥鳴叫,白蝴蝶翩翩飛過野花,綠意盎然的庭院一角,樹蔭下,蘇讓月仰頭看著眼前的人。
那個人一米九出頭的身高,看起來瘦高卻並不單薄,寬闊的肩背和肌肉把身上那件普普通通的短袖撐起,像是標準的衣服架子,兩條被休閒破洞牛仔褲包裹的腿筆直修長。
蘇讓月的目光停留在那人的臉上,二十出頭的年紀,剃了利落的寸頭,健康的麥色皮膚,面部輪廓如刀刻般凌厲大氣,好像有點少數民族的特點。
整張臉周正而性感,清秀又帶了並不矛盾的野性。
那雙銳利的黑眸靜靜落在蘇讓月的身上,說了剛剛那句話。
就如剛剛在固穆居住地門口時一樣,四目相對,蘇讓月覺得自己有點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他有一種奇異又荒誕的錯覺,就像剛剛在洗手間裡初見,他在這個陌生人身上感覺到了熟悉感。
思緒飄渺,他像是初從夢中醒來一樣茫然,或許這是因為今天實在太熱了,有零上三十五攝氏度。
「我們剛剛見過。」蘇讓月笑了笑,禮貌地說。
男生肩上背了個包,手垂下時自然滑落,被他握在手中。
他在蘇讓月所坐的長椅坐下,長椅可供三人休息,他們分坐一邊,中間留的空地不寬不窄,有道光灑在上面,距離感恰到好處。
「嗯。」男生從背包里拿出礦泉水,仰頭喝了兩口。
高溫大概已經將水煮得溫熱,蘇讓月走這一路,已經喝了將近兩瓶水,還是口渴。
他擰開自己的水,也喝了一口。
喝水時,聽到男生低低地說:「但是在這之前,我見過你很多次。」
他們素不相識,初次見面,也並沒有多少寒暄,但對話非常自然。
蘇讓月心不在焉道:「是嗎?」
「嗯,」男生轉頭看他,開口道:「你剛剛叫我昂哈。」
蘇讓月一怔,有些不知怎麼解釋,慢吞吞道:「那個……」
男生說:「郭爾羅斯前旗旗祖固穆之子,關於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蘇讓月轉頭看他,陽光落在男生的肩頭,隨風輕輕晃動,靜謐而活潑,那張冷俊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睛微垂著。
蘇讓月自小是在歷史裡泡大的,但是再精通也不會面面俱到,知道的不過是書本上留下文字的東西。
「他……」蘇讓月收回目光,仰起頭,看向頭頂那棵枝葉茂密的大樹,緩緩開口:「或許有一個漢人朋友,他們……」他輕聲說:「關係很好。」
餘光里,他看見那個奇怪的年輕人忽然收緊了握著礦泉水瓶口的手,指節凸起,用力到泛白。
他察覺對方有很明顯的情緒波動,但對方表情仍是穩重無波。
「你知道那個人的名字嗎?」蘇讓月低低開口。
「岱欽。」
炎夏吹拂過的熱氣,搖得頭頂樹葉一片簌簌,如同雨水過海洋,濾過清涼的風裡,他恍惚聽到了那輕飄飄的兩個字,柔軟、仿佛錯覺。
岱欽,蒙古語裡是「戰將」的意思,用這個詞彙取名字並不少見。
但是在此之前,蘇讓月根本不知道這個名字。
出現在那個夢裡的名字,被一個陌生人說了出來。
蘇讓月心底里泛起層層顫慄,海潮一樣不斷堆疊,讓他陡然間陷入心驚膽戰的驚駭,那是一種關於夢境照入現實的恐懼,讓他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他不知道那位顏小姐在尋夢的過程中是否有過這種恐懼,明明未知、詭異、無邏輯,又控制不住吸引人去尋索……那真的關於前世今生嗎?
他並未在任何地方見過關於岱欽的記載,關於昂哈,也只見過那麼短短几句話。
明明北方的夏天過度炎熱,他的指尖卻一陣冰涼。
身旁的人過於有存在感,如同一個神秘又強大的陌生品種,之所以說是「品種」,是因為蘇讓月有點對他生出恐懼,他的出現詭異得不太像人。
大概看出了他的不安,一旁的男生緩緩開口:「我的名字是阿古達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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