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啞巴見他來了,也沒吭聲,接著跑。
那棚子被塞滿了,冰雹停了,大雨簌簌落了下來。
小啞巴還在往地里跑,裴贏一把將他拉住。
漆黑的雨夜裡,小啞巴仰頭看他,裴贏攥住他的手臂,緊緊把他摟進了懷裡。
小啞巴喘得厲害,體力透支,歇下來手腳就開始發軟,他冷得抖著手伸手抱住裴贏的背,仰起頭,吻住了裴贏的唇。
雨嘩嘩在兩人身上沖刷,裴贏脫了外套,罩在兩人頭頂,深深吻了下去。
他們滿身狼狽地親吻,冰冷的雨里,唇舌是熱的,呼吸滾燙混亂,緊緊相擁著。
豐年災年都是命,是緣是劫也都是命,他們這樣的人是跟著命轉的,發生了就得接受,怨天怨地沒有用。
那西瓜損得厲害,第二天老闆過來,看了看,只挑了兩車拉走,剩下的有爛在地里的,有皮磕碰厲害的,都得留下。
沒人會覺得可惜,關起門來只會覺得高興,因為那些壞的,他們有藉口上門討要。
裴贏把好的搬進倉庫里,剩下的由他們去地里撿,他不管。
下雹子的時候小啞巴住在地里,棚子裡那些都保下來了,裴贏沒賣。
關起門來,裴贏看向炕上的小啞巴,他光著屁股趴在裴贏的被子裡,身上是被冰雹砸出的青紫。
這場雨後,天氣似乎涼了些,裴贏燒了把火,把自己半濕的衣裳脫光,換了身乾淨的,上了炕。
剛坐上去,小啞巴就抱住他的腰。
裴贏伸手揉揉他的頭髮,低低說:「好幾個包,疼不疼?」
小啞巴頭上被砸了好幾個包,硬邦邦的鼓起來,被捲毛蓋著。
小啞巴搖搖頭,仰頭看他,嘴巴一張一合。
天窗灑下的光落在倆人身上,亮堂堂的,裴贏慢慢念著那蒼白的嘴唇描出的話。
「你……不要我……」
裴贏心被擰了一下,壓抑地抽了口氣,悶悶說:「是你不要我。」
小啞巴立刻搖頭,裴贏斂眸,繼續說:「你嫌棄我,嫌棄我窮,嫌棄我是個男人,不願意跟我。」
小啞巴眼眶紅了,一個勁兒搖頭,他不斷重複的話,裴贏看清了。
他在說,怕別人看不起裴贏。
這地方沒有男人和男人睡一個被窩的先例,聽都沒聽過,要是讓人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們。
裴贏來這世上頂天立地,他無所謂,只是小啞巴不行,他有爸媽。
他捏住小啞巴蒼白的臉,輕聲說:「咱倆偷偷過好日子,不讓別人知道,這樣行嗎?」
小啞巴搖搖頭。
裴贏臉色一僵,碰著他的手指也僵了,心一點點涼了下去。
他想問問小啞巴到底是什麼意思,是不是覺著他好欺負?就見他嘴唇動了動。
「我想好了,就是別人知道了,我也跟你一輩子。」
那句話是崔金子說的,由裴贏複述。
他親口說出了他給他的託付、他給他的諾。
黃土高原上的風一年四季不停地刮,道道樑上勁草搖曳,羊群在溝壑縱橫間漫步,貧瘠的荒原逐漸染黃,中秋就要到了。
裴贏又去了趟集市,買了幾斤月餅和幾斤糖,早上起早去,回來時天剛剛擦黑。
剛安置好,一人急匆匆跑過來,喊著:「你家那個母羊要不成了,快去看看吧。」
這是幫他放羊那戶人家。
裴贏有二十幾隻羊在他家裡,偶爾會去看看,知道有母羊要下羊羔了,揣崽的母羊要是不行了,那是很大的損失。
裴贏匆匆鎖上大門,轉身看見剛過來,一臉茫然的小啞巴,裴贏把鑰匙偷偷塞進他手裡,低低沖他說了句:「去看羊。」
他讓小啞巴進家裡等他,可走出幾步,發現小啞巴也小跑著跟了上來。
放羊那戶人家離他家不算遠,急匆匆過去時,那隻母羊已經從羊圈裡趕出來了,正躺在乾草上,喘著粗氣,一動不動。
它旁邊躺著一個小羊羔,身上濕漉漉的,臍帶上裹著土,眼睛沒睜開,就已經死了。
裴贏半蹲下來,大手摸了摸母羊的肚子,說:「這是怎麼了?」
放羊的張老漢叼著菸袋鍋子,說:「讓公羊頂了,怕是要不好,餵飼料也不吃了。」
要下羊羔的羊得把它和別的羊分開,否則這事就免不了,羊不是自己放著,沒那麼盡心也是正常。
裴贏沒說什麼,蹲著看那已經沒了力氣的羊,悶悶說:「不行了就不行了吧。」
也就是這會兒,他忽然看見小啞巴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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