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金子不冷,他身上穿著裴贏給他買的新衣裳,裹得很厚實。
他快步跑到裴贏面前,笑著拱起手,歪歪頭,向他拜年。
「二十歲了。」裴贏輕勾著唇打量他,低低說:「以後你每天都得這樣笑。」
崔金子笑得更深,伸手捧住他的臉,踮起腳,在他粗糙的薄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他心裡想著,他也得對這個男人好,好得不能更好才行。
一冬的風到了春天還沒歇,但溫度漸漸升起來了,岔道口的鄰居又聚堆諞閒傳,村東頭的李老漢相了一個鎮上的女人,五十多歲,聽說要領證,給彩禮,辦酒席,高興得像個毛頭小子一樣。
崔金子路過時停步,好奇地盯著他們看,看他們說了會兒話,牽著羊興沖沖跑進院子裡,跟裴贏學話。
他其實很好熱鬧,很愛聽這些有趣的家長里短,有時候聽見了隻字片語,就連忙和裴贏說。
小羊羔已經變成大羊了,春天開始打欄,崔金子剛領著它去別家相親,蹲在羊圈外等了好久,才把它給拽回來。
它倒是心滿意足,回來就進了圈裡,懶洋洋趴下了。
裴贏正拿筆算著春天的開支,糧食種子、柴油、化肥、亂七八糟的一些東西,都得算得明白。
看他說完,說:「幾十年了,也不見他給他的婆姨花多少錢,買過新衣裳。」
崔金子坐在凳子上撐著腮看他,點點頭,又無聲地說道:「為什麼?」
「你是後來戶,不知道,」裴贏在本子上畫了一筆,說道:「他婆姨有羊癲瘋,是我原來住的村子裡的人,長得不好看,發起病來很嚇人,可的確是一個心地很好的人。他家那時候沒錢,沒給彩禮,她就跟著他了,生了個姑娘。」
崔金子皺眉同他說:「真沒良心。」
裴贏說:「那婆姨累死了,他也沒多傷心,老實了一輩子,攢了一輩子的錢,沒給姑娘,又要娶婆姨了。」
裴贏平日裡不和人說家長里短,但是事情都知道。
崔金子悶著頭想了會兒,站起身走到他身邊,低頭看他:「等有一天你死了,我就不會再娶婆」
裴贏抬眸看他,看得明白,把本子一扔,長臂摟住他的腰。
「我活得好好的,」裴贏狠打了一下他的屁股,低低說:「你男人長命,能弄你一輩子。」
崔金子認出他話里的暗示,臉有點紅了。
「你七老八十了……還能弄嗎?」
裴贏低低念出那句話,忽然翻身把他壓在炕上,咬住他的嘴唇,悶悶道:「能,我入土了也要在陰曹地府里安家,接著弄你。」
裴贏沒讓崔金子放羊,放羊整日裡早出晚歸,風吹日曬,又髒又累。
但是開春播種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忙碌,確實比起一個人時輕鬆了不少。
種西瓜跟費心,去年的西瓜地重新翻好,崔金子踩著布鞋趟在黃土裡里,拿著袋子在前面播種,他提著水桶澆水。
然後,再細細扣上塑料膜,等著西瓜發芽。
天一天暖過一天,黃土高原又入了夏。
冬天那隻小羊羔生了一窩羔子,有兩隻。
地里長了草,得人去鋤,他和裴贏一人一條地隴往前鋤,從早上天沒亮一直到晌午,汗水滴在地上,摔成了八瓣,但抬頭看看彼此,都不覺得累了。
崔金子扛著鋤頭和裴贏一塊兒回家的時候,在道邊的土溝里撿著了一隻小狗崽。
小狗裝在一個化肥袋子裡面,掙扎著往外爬時被崔金子掃見。
他跳下去,把袋子口打開,裡邊一共五隻小狗,其他幾個都開始臭了,就那一個,眼睛都還沒睜開,奄奄一息地掙扎。
裴贏接過他的鋤頭,在手裡握著,低頭跟他一塊兒看,說:「這是誰家養不起的,給扔了。」
這也常見,貓啊狗啊的年年都會生崽兒,家裡養一個看門護院就夠了,再多就浪費糧食,有的生下來就直接堵在炕洞裡悶死,要麼就是這樣,扔得遠遠的。
崔金子提著臭烘烘的小狗往家裡走,回到家裡頭,放在了趴著的母羊旁邊。
那倔羊是人餵奶餵大的,並不排斥他過去,熱情地齜牙沖他咩咩叫。
餓狠了的小狗含住了羊奶,急切地往嘴裡吸,它也沒踢它。
莊戶人家,沒有那麼多心力去精心照顧牲口,那些牲口托生在這裡,也天生就有著黃土高原上堅韌不拔的勁兒。
人不管,它們自己也長大了。
那白眼圈的小黑狗長大了兩三圈,喝羊奶喝得胖乎乎,崔金子餵它粗糧,它不吃,跟著羊一塊兒啃草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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