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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著自己的手指頭,用力啃著,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他或許該出去,他不想在這裡待著了。

腰上忽然搭上一條手臂,灼熱的體溫烙燙在他整齊的衣裳里稍微露出的一點腰線。

崔金子心臟忽地拔高,一動也不敢動,掌心起了細汗。

裴贏的身體貼了過來,堅實的胸膛貼在他的背上,他枕上了他的高粱殼枕頭,呼吸淺淺撲在他的後頸上。

淡淡的酒氣傳至鼻間,他被整個摟進了男人懷裡。

體型的對照,就像外頭的驢和羊一樣。

他沒吭聲,也沒做別的事,就這樣緊緊抱著他。

崔金子心臟懸了一會兒,忽然就慢慢放下了。

他張開唇,輕輕吐出口氣,然後,緩緩閉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裴贏的大哥走了,走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他們吵了。

裴贏性子沉悶內斂,在臉上是看不出什麼的,他們仍這樣過著日子。

他們的院子像是一片孤島,沒人踏足,見了都會躲避。

崔金子有時候借著夜色會趴在大門口往外看,看岔道口他們說話。

他們不再提自己和裴贏,又說回了村東頭的李老漢。

裴贏打好了水,在屋裡頭洗腳,崔金子跑進來,勤快地關了門,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他對面,然後踢掉鞋,把嫩生生的腳踩進熱水裡,踩在裴贏的腳背上。

他皺著眉毛跟裴贏比劃他剛看見的事。

「李老漢上個月……結婚了?」

裴贏低低道:「是嗎?我沒聽說。」

「昨個……他和婆姨開車去鎮上買新衣裳,回來撞死了。」

裴贏慢慢說:「撞死了?誰撞死了?」

崔金子雪白的手指在空氣中揮了揮,示意他:是李老漢的婆姨撞死了。

腳盆里的水燙人,把白嫩嫩的腳燙得泛紅,裴贏抬手,揉了揉崔金子的捲毛兒,說:「命數該當。」

崔金子搖頭,又低頭看了會兒腳盆。

他兩根大腳指在盆子裡來回翹了翹,抬頭同他說話。

「李老漢卻沒事……要賠好多錢,車翻進溝溝里了……」

「好在他的姑娘已經出嫁了,」裴贏平靜地說:「不用背他的債。」

崔金子發了會兒呆,伸出手擺了擺,嘴裡「啊」了兩聲。

他說人的命,真是脆。

「你明白就好了,」裴贏粗糙的手抬起他的白皙下巴,垂眸望著他的眼,低低說:「說不準明天我就要死了,說不準明天你就要死了,說不準我們下輩子見不著了。」

他盯著崔金子澄澈的目光,慢慢說:「所以在一塊兒的日子,你得高高興興的,還活著的日子,咱倆一塊兒好好過,命還在,咱倆就得笑著走下去。」

崔金子怔怔望著他,半晌,輕輕彎了彎唇。

這個男人粗獷沉悶,可他心太細,他知道他心裡的難受。

他抓住裴贏的手,輕輕點了頭。

過了幾天,他家院子裡的雞鴨鵝死絕了。

直挺挺躺在窩裡頭,眼睛還睜著,蒙著一層混濁的白膜。

裴贏說大概是村裡的那一流子乾的,崔金子知道,不是他們,是他大。

過往,在原來的村子裡,大也幹過這些事,沒人知道,除了家裡人。

他跟裴贏說了,裴贏沉默地把雞鴨鵝收起來,裝進麻袋裡,推到村外埋了。

少了雞鴨鵝,這院子冷清了不少。

秋天也到了。

打穀場又熱鬧起來,崔金子扒著門往外看了兩眼,跑回來,跟著裴贏一塊兒碾穀子,穀子平攤在院子裡,攤成一個圓,把石磙栓上繩子,由驢拉著,在上面一圈一圈地滾。

穀子去了殼子,就是黃澄澄的小米。

裴贏今年多種了兩晌地,收成不錯,這些穀子是種在院子裡的,長得也好。

崔金子有時候會惦記雞鴨鵝還有小黑狗,總是往籠子和院子裡頭張望,卻是一片空。

他想著,得回家一趟了。

他不能讓大再禍害裴贏了。

第517章 風沙里的甜西瓜

秋收要開始了,拖拉機的零件兒還差幾樣,裴贏必須得去鎮上一趟。

他去得早,天還沒亮,崔金子還睡著時就走了。

崔金子醒後,把家裡的羊餵了,里里外外忙了一陣,天大亮,他走出了門。

他很久沒回家了,有時候實在想弟妹,他就偷偷跑過去遠遠看一眼,不敢讓大瞧見。

今天他重新邁進了家門,媽在曬菸葉子,弟妹在院子裡幫忙,看見他時,弟妹立刻笑了起來,叫道:「大哥回來了!」

媽看見他,臉上卻一陣厭惡,她掐著腰呸了口,罵道:「你回來做什麼?精神病,賠錢貨。」

崔金子手腳冰涼,他在怕,可脊樑挺得很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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