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皇后眉眼未動,攏在袖中的手指卻微微抓緊。她起身屏退宮人,直到殿內只餘二人,她才顯露出慌張面色。
張魏未先開口,他近日都在為著平蕪山那事暗中忙碌,只可惜這大半年來依舊沒有絲毫進展,本以為李皇后此時私下召見,是要怪罪自己辦事不力,但砸進他耳里的,卻是令他難以置信的話。
「真真是孽緣!」
「寧可錯殺也不要放過。」
「速去將那崔羌處理乾淨了。」
……
崔羌二字吐出,張魏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思緒紛沓而至,喬家喜宴那日,他瞥見那人肩上胎記的第一眼便覺蹊蹺,心中隱隱不安,可一時又毫無頭緒不知為何。
起初奉皇命在身前往喬家辦事,張魏便也沒多出心思再去猜想,但隔日,他回宮復命之時,在宮門口撞見了太子的御輦。
宮道上漆黑一片,愈加突顯出那昏黃火光照映下的御輦之耀眼。
張魏退至宮道一側行禮避讓,夜風颳過,面前翻卷而起的布簾透出太子殿下的下半張臉,白皙精緻,唇色似溫玉。
暗色之下,張魏低著頭默不作聲,心中卻莫名翻騰起滔天駭浪,好似有什麼東西即將呼之欲出。
忽地,天空閃光乍現,轟隆一聲,便下起了瓢潑大雨,太子殿下的御輦愈漸遠去……
轟隆-
又一聲響,張魏猛然抬起頭。太子殿下……是啊,是太子!驚雷之中他忽地憶起了十八年前……
那也是一個雨夜,冷風刺骨,被單薄綢緞隨意裹著的,扔於亂葬崗的棄嬰,左肩處分明也有著一道異色痕跡!
他依稀記得懷中嬰兒全身發紫,哭聲孱弱,儼然是命數已定,絕無存活可能。可昨日喬府中那抹赤色卻是如此刺眼,同樣的位置,同樣的形狀,像極了十八年前的那個胎記!
是巧合嗎?是又如何。張魏顧不得那麼多,他雙目顫動,像突然被刺激到了般,肌肉緊繃,臉色帶著不可掩飾的驚慌出宮去了國公府……
此刻,鳳仙宮,聽著李皇后催促他儘快行動的聲音,張魏只得迅速反應過來。
原來那日在喬家所見之人,還未來得及將正臉看清之人,居然是崔羌?!
為了讓本該消失於十八年前的事物不再存留,他們打探到崔煜的消息,寧可錯殺也要將那山上之人悉數滅盡。
但天意弄人,那費盡心思要找之人,居然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安然無恙地度過了這大半年,還成了太子影衛……
子時,細雪停了,夜色漆黑,崔羌回到司部。
屋內燭火幽幽地亮著光,寒風吹過,帶著一股令人打心底冷起的寒意。他眼眸微眯,立在屋門若有所思。
靜,太靜了。
今夜大部分影衛都被調回了東宮及皇后寢殿,連小五都被叫去了鳳仙宮,因此一路上司部值守影衛寥寥無幾,形同虛設。
儘管如此,崔羌心中卻隱隱覺著不對勁,他剛抬手準備推門而入,可在指尖觸碰到那木門之時,冰冷寒意襲來,殺機洶湧,氣氛也異常的緊繃。
為何要將影衛全部調離司部?為何偏是今夜?
崔羌心中冷笑,面上卻毫無波瀾,只轉身離去,黑袍揚起一身風雪。
不過半盞茶功夫,還是那身裝束,黑袍男子復又推門,入了屋內。
時間一點點消逝,屋內噤若寒蟬,只余桌案上燭火滋滋作響。
一直到子時三刻,嘎吱一聲,門扉被緩緩拉開一絲縫隙。若非此刻太過安靜,這點聲響完全不足以驚擾到屋內榻上躺著之人。
忽地,一縷白煙順著門縫慢慢飄入屋內,消散在虛無空氣中,恍若視線中的一抹錯覺。
半蹲在屋頂的崔羌運功屏住呼吸,他輕輕將瓦片掀得更開些,好將底下的動靜瞧得一乾二淨。
今夜種種,太過蹊蹺,崔羌自是知曉這些事情皆沖自己而來。只是他分明還未開始行動,他想不明白李國公他們究竟是如何這般迅速便發現了異樣,連帶著今夜那小太子莫名的疏離……
側臥於榻上之人身著他的外袍,正是他將才找來替換自己的影衛。
此刻屋內一片死寂,許是在觀察榻上之人是否真的被迷暈,屋外那名蒙著面的暗衛等了一會兒才推門而入。
只見那暗衛身形高大,腳步卻十分輕盈,以迅雷不及耳之勢來到了床榻旁。
隨之而來的還有那股愈加明顯的殺氣,倒是頗為熟悉,崔羌腦海里不合時宜地映出一個的名字來——張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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