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天意浮沉 书架
设置 书页
A-24A+
默认
第32頁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屋檐上的風陰冷嚎叫著,時不時可以聽到遠處風卷樹林的窸窣聲響,崔羌對周遭一切視若無睹,目光不加掩飾地透出陰沉,只死死盯著那處。

直到蒙面人抬手掀開那素色紗幔,直到連側臥之人的正臉也不看,直到他伸手便直徑先扒下那人左肩的衣領。

什麼也沒有。

崔羌罕見地感到一陣寒意從脊椎蔓延至全身。

他的、左肩?

竟是……左肩的胎記。

崔羌呼吸一滯,難道,一切皆是因他左肩上那道胎記而起,因他自己而起?

屋內蒙面人似大驚,他將榻上之人翻過來,瞧見正臉的一剎間,連內力也不收斂了,那股殺氣愈加濃烈,恨不能直接一劍刺向這頂替原主之人。

可顯然,他已經打草驚蛇了,若是這般做了,只會令事情愈加脫離把控。

蒙面人頓了頓,隨後左右張望了一瞬,旋即猛地抬頭——頭頂屋檐不動如山,沒有絲毫變幻。

屋檐之上,崔羌緊緊覆住那方冰硬的瓦片,等再次揭開時,屋內之人最終轉身,悄聲自門窗躍出。

崔羌望著底下離去的身影,眼裡只余無盡陰寒幽深。

原來一切皆是有跡可循……快一年了,亂葬崗上要尋的,他們要殺的人,從來不是師父。

一年前那場赴宴,他就該想到的,師父與這皇城無仇無怨,是那日張魏見到了他左肩上的胎記,才會引來這一切腌臢。

可他的師父何辜?他的師兄弟何辜?

崔羌面色鐵青,緊抿著唇,此地顯然不宜久留。他壓下心中翻江倒海湧來的萬般情緒,來不及再多想,眼下他只得去華暄殿找薛子峰。

華暄殿是大皇子穆熠的宮殿,皇子伴讀需要與皇子同室讀書,但是能離開皇宮,不過薛子峰自入宮後倒是鮮少回府。如今情形,張魏未達目的,宮門此刻必有皇后耳目,崔羌現下能去的,也只有華暄殿。

冬夜冷冽,屋檐之下這幽深宮道崔羌路過了許多次,卻從未似此刻般感到如此惡寒。

若是十八年前他死於亂葬崗,師父定能長命百歲罷。為何會因一道胎記招來禍事他無心再想,他只知道是自己,是他崔羌害死了師父,害了同門,害了平蕪山上的一切。

可,連他自己都不曾料想到的胎記,張魏他們又是如何突然得知的?

崔羌眼神愈發幽深,一年都不曾被注意之物,自北淵回宮不到三日就被發覺。他左肩上這道胎記,除了師父,便只有一人知情。

穆翎。

怎會如此?

崔羌心如刀絞,那些他壓抑的、刻意忽視的、想方設法找出口的心緒,在這個名字不斷地敲響下,驀地,成了斷弦。

真相殘忍地推翻了他心中所有妄想,他所擔心的,終究還是發生了,就這麼毫無徵兆地發生了。

屋檐為徑,崔羌運著輕功,只一刻,便到了華暄殿的伴讀居所。

熒熒燭火下,薛子峰正孤坐於書案前,倚案淺眠。

崔羌也不知曉自己是如何翻窗而入立在那方書案前的。

只望著薛子峰在睡夢中依舊緊鎖的眉頭,他緩緩出聲,「師弟。是我,是我害死了師父,害了所有師兄弟,也害了你。」

嗓音很輕,卻乾澀暗啞,似疲憊至極。

薛子峰本就緊繃著心弦,忽聞見此聲,他狐疑掀開眼眸,瞳孔不由得猛然一縮。

那是……他的師兄?

似遊魂般面色慘白,只木然站在自己眼前之人,和幾個時辰前在薛府的崔羌判若兩人。

昏暗的屋內僅書案上燃著一盞燭火,崔羌站在暗黑處,火光搖搖晃晃,忽明忽暗讓人看不真切表情,愈加顯得他同這幽靜屋子般,死寂一片。

「師兄?」

無人應他,薛子峰攏在寬大袖口的指尖不由得微微攥緊,開始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幾瞬後,只聽著崔羌喃喃自言,「這些時日,是我忘了,他說過的,他嚮往宮外自在的日子,卻更想留在這皇宮,同他父皇母后一起。」

「太子殿下?」薛子峰眉頭緊蹙,今夜在宴席上同人對視了一瞬,那雙眼睛漂亮澄明,的確不似心有城府之人。他擔憂道,「師兄,到底發生了何事?你不是,不願疑心太子……」

話未道完,崔羌忽地發笑,可那笑聲卻震得人心底發苦。

「那日在喬府,張魏闖入屋中神色異常,原是撞見了我左肩上的胎記。」崔羌仔細憶起那日,緊接著雙目毫不掩飾地染上血紅,被壓抑在心底的仇恨迅速滋生而出,像是嗜血的狼。

「他們要找的人,是我。」

薛子峰驚恐站起身,不敢置信道,「你說什麼?」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
首页 书架 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