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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兩名守夜太監望著空無一人的床榻面面相覷。
往常這個時辰,這位太子殿下早已經酣然入夢,若是不小心弄出些動靜擾人清夢了則就該耍賴不願去早朝了。
可此刻,太子殿下卻趴在窗前怔怔出神。
這兩日他的沉悶反常都被宮人看在眼裡,底下人竊竊私語都道這小殿下活像是被換了個魂似的,但穆翎從未留意過這些。
他白皙指尖百無聊賴地摳著窗欞,不知為何總覺著胸口悶得慌。
望著窗外雪靜靜停落枝葉,萬物無聲,好似要將這世上的污垢、塵埃連同他珍藏的記憶一齊沖刷乾淨。
因著天色緣故,此時的一切都顯得十分黯淡,唯有庭院中那一抹紅色,妖冶奪目。
穆翎不自覺被牽引著往那處去,恰巧遠處傳來急促腳步聲,他忽然驚醒似的,頓住腳步。
第30章
「殿下!」阿蘭抱著狐裘急急奔來,停在穆翎跟前,「您……」
「阿蘭姐姐無需擔心,孤並不覺得冷呢。」
穆翎打斷她的話,對著阿蘭展露出笑顏來,畢竟三更半夜害眾人都睡不安生,他自覺有些理虧。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阿蘭只得幽幽一嘆,放棄嘮叨,將手中狐裘仔細為人披上,溫聲道,「殿下,可是有心事?」
她到底是貼身照料穆翎的人,連著幾日瞧見太子殿下的異常,大抵也猜到了些。
但穆翎只是輕輕搖頭,「今夜無眠,閒來翻了翻常看的話本子,只是從前不懂一句話,如今突然就明白了。」
「一句話?」
「烹茶煮酒,怡然自樂。生於官家,幾多無奈。」
阿蘭微微一怔,這小殿下不過出了趟宮,何時多了這些感慨?
她問道,「殿下是太子,除卻國家大事,您還有所求不得之物嗎?」
有嗎?自然是有的。
穆翎心中惆悵百結,但他無法宣之於口,只輕聲道,「母后為孤選好了太子妃,可是孤……還沒做好為人夫君的準備。」
梅花樹下,少年眉間煩憂不得排解,僅僅是因為將到娶妻生子的年歲。
阿蘭啞然失笑,「可是殿下是太子呀,民間尚且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殿下的太子妃必然是這皇城中最出彩美麗的女子。」
穆翎抬著頭看了眼梅花,再低頭時嘴角帶有笑意,「孤以前,也是這般想的。可是在南源,有人對孤說過喜歡一個人是何感覺。孤想,孤未來的太子妃,那位素未謀面的女子,不會令孤再有那般感受吧。」
太子殿下心性純良,雖年歲尚小,沒有儲君架子,但到底也是君,尊卑有序,很多話阿蘭知曉不能言。可她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殿下……有喜歡的人了?」
穆翎沉默了一瞬,並未否認,只是話鋒一轉,突然問起眼下時辰。
「此刻丑時已過半。」阿蘭答。
「阿蘭姐姐,我們回罷。」言落,穆翎提步往回走。
阿蘭思緒還有些轉不過來,殿下為何避而不答呢?不會真是心有所屬了吧……看著前方身影,她更覺著這小殿下和以往大不一樣了,變得,有些孤寂……
華暄殿
崔羌此刻像是全然接受了這方真相,只三言兩語便將經過道了一遍。
聽者卻是震驚不已,薛子峰知曉自己說什麼也於事無補,只恨命運不公,一次又一次的剝奪了他師兄生命中所有鮮活美好的一切。
「他們是一丘之貉,我於他而言,只不過一個皮囊正合心意的影衛罷了。」
崔羌自嘲不已,他本是布局者,是做戲之人,可入局者何止穆翎一人,連這入戲之人也不知何時偏成了他自己。
當他不忍再欺瞞利用穆翎,要用自己的方式周全仇恨與感情之時,殊不知他幾個時辰前在薛府的信誓旦旦就像個天大的笑話。
當妄想被赤裸裸的揭開時,原比他想的愈加可怖。
薛子峰靜靜聽著,強迫自己的大腦迅速運轉。
「可是師兄,你身上的胎記為何會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你的身世,究竟與其是何干係?」
「真是可笑,我倒不知,我的存在竟能威脅到他們,甚至在十八年前……」崔羌直視薛子峰的雙眼,似在對自己說,又似在對他說,「這宮牆院內,人命祭於貪念,皇家更毫無真心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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