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穆翎不甘心地又一次來到太和宮。
「殿下,您還是改日再來罷,陛下此刻正有要事同崔大人商討呢。」
呵,崔大人……
今日倒是有了不同的說辭,只是這崔大人三個字比以往任何字眼都要刺耳得多。穆翎眼中恨意一閃而過,手中暖爐被捏的發緊。
「你去稟告父皇,兒臣已經知錯。若他不肯見孤,那就是還未原諒孤。」言罷,穆翎解下雪白狐裘,將手爐也一併丟給了身旁的肖九,徑直跪了下去。
肖九動了動唇,卻沒出聲制止。汪直見狀無奈搖了搖頭,進去殿內,如實稟告,「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不見。」順桓帝冷冷回絕。
汪直早料到是這麼個回答,因此這兩日都未如實去稟報,自己能勸這太子殿下回去便勸,實在勸不了才跟皇帝說,免得無端激起聖怒。今兒個也是因著崔羌在此,皇帝心情看著不錯,他這才又去提起太子。
「可太子殿下跪在殿門庭院內,您要是不肯見的話,這天寒地凍的,太子殿下的身子骨怕是受不住。」
順桓帝皺眉不悅道,「他這是在威脅朕?」
汪直不敢抬頭。
「崔探事覺得呢?」
崔羌神色淡淡,一雙漆黑眼眸更是平靜深邃,「臣不知,臣也不懂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怕冷,東宮裡的下人都知道。
他們只道太子殿下金枝玉葉皮肉嬌貴,卻不曾想太子殿下也有久跪雪地的一日。
此刻,太和宮門口,天色漸暗,白日還是晴天,晚上卻慢慢飄起了雪。冷風吹起了穆翎衣袂一角,他的眉上沾著冰霜,鼻尖凍得通紅。四周靜得出奇,只有雪花輕輕飄落聲和他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穆翎的手指已經凍得有些僵硬,他輕輕拂過那些飄落的雪花,似乎在尋找一絲溫暖。可夜風凜冽,穿透他的每一寸肌膚,直入四肢百骸。
太子殿下跪在雪地里冷得直打顫。
雪花簌簌而下,落在烏髮上,落在單衣上,寒意入骨髓。
殿內暖煙流淌,溫暖如春。兩人邊下棋邊閒聊,順桓帝時不時發出幾聲沉笑,像是全然忘了殿外穆翎的存在。
「陛下,太子殿下他……」
趁著皇帝心情不錯,汪直到底還是忍不住替穆翎求情。
順桓帝才想起他宮門口還跪著人似的,淡淡瞥了眼殿門,問道,「幾時了?」
「回陛下,現下戌正時刻。」
竟一個時辰了。
順桓帝若有所思,難得生出幾分心軟正打算喊人進殿,只聽見崔羌忽而道,「陛下,若您憂心太子殿下,不妨臣先告退,護送殿下回宮。」
順桓帝點頭,「如此也好。」
殿門被拉開,崔羌立在石階上,寒風咆哮,捲起了雪花,拍打在他的臉上,他微微仰頭,連呼吸在空氣中也凝成了白色的霧氣。
視線投向遠處,庭院白茫茫一片,崔羌眸光掠過跪於其中那道熟悉身影,那瑟瑟發抖的渺小身影像是要被這白色吞噬。
太監垂著頭在前方掌燈,崔羌執傘緩緩走下石階,雪花散落如同他此刻的心情,凌亂又複雜。
雪越落越大,恍惚中,穆翎依稀瞧見殿門走出來一道人影。
一把青傘,一身精緻衣裳。
這樣的場景他夢裡經常遇見,只不過夢裡那人身著白袍,是他第一眼就為之心動的人……
愈漸靠近的人同腦海里的身影重疊,穆翎垂下眼帘,恍如大夢一場。
雪地被踩得發出些細碎窸窣聲響,一下一下,直至停在他眼前。
目之所及處是一雙墨色長靴,露出的銀色竹紋鑲邊彰顯出面前人不凡的身份。
穆翎顫抖的雙手緊攥著垂在身側的冰冷衣角,仿佛那是他最後的依靠。
他緩緩抬眸,那人披著黑色大氅,裡面穿著繡金官服,長身玉立,眉目俊朗。如此,愈發顯得跪在地上的他狼狽不堪。
四目相對,前者眼神無波無瀾,像被一層薄霧籠罩,難以看透。後者的目光則透出堅定的恨意,卻又掩不住顫抖的雙唇,盡顯破碎,仿佛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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