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崔羌淡聲應道。
棋局錯綜複雜,順桓帝全神貫注於此,反觀崔羌,手執白棋,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一局棋下罷,不出所料,是為平局。
皇帝興致愈甚,如今朝堂之上能與他對弈之人幾乎沒有,不是一竅不通便是戰戰兢兢刻意退讓。可每每同崔羌下棋,他費盡全力大多時候也只得個平局,鮮少能贏。
第二局棋下,約莫過了不到一炷香功夫,崔羌落子如風,不知不覺間,棋上白子便攻陷大半,勝局已分。
順桓帝眼中閃過一絲讚許,「棋風獨特,如今能與你一戰之人應只有慎安了。」
崔羌微微一愣,這幾日來,倒是皇帝第一次和他提起李將軍。李慎安是國公府嫡長子,李皇后之兄,順桓帝還是太子時,便入東宮伴讀。
「謝陛下謬讚。」崔羌目光恭敬斂下,語速平緩卻帶著一絲散漫,依舊是少年人獨有的腔調,「陛下局觀天下萬姓,不爭一隅一角,是為大棋。而臣下的則是小棋,僅於這一寸棋局之上算計,同陛下和將軍相比,臣實在愧不敢當。」
世人都愛聽誇讚之語,皇帝也免不了俗。
聞言順桓帝心中更是舒暢,他沉聲一笑,「朕老了,從前同慎安對弈,他總說這下棋之道與領兵打仗是一樣的道理,他將那行軍布陣之法用於棋局之上,連朕都贏不了他。」
崔羌揚唇一笑,「勝固欣然,敗亦可喜。棋之道在弈,卻不止於此,棋逢對手何嘗不是人生一幸事。」
「崔探事所言極是。」順桓帝接過身側太監呈上來的茶潤了潤嗓,旋即長嘆一聲,「只可惜啊,閒來打發時間罷了,慎安常年久居邊關,長弓指日,馬踏飛川,怕是早已將這深宮無趣給忘囉。」
崔羌心中頗為譏嘲,面上卻不顯。李將軍戰功赫赫,深得軍心,又受百姓愛戴,故在皇帝眼中,自然是不念過往情誼,隨時可能謀逆之臣。
帝王的猜忌,即是生來便有的一雙無形之手,輕輕掩住了最真意的一隅,隨著時間的流逝,只會愈漸加深。
直至今日,李將軍十餘年未被准許回城,順桓帝偏偏又不願承認是自己疑心過重。
崔羌神色平穩,唇角帶著一慣的淺笑,「將軍金戈鐵馬,護一方太平。可天下亂局,八方風雨,唯天子一人平定。」
順皇帝笑著點頭,面上威嚴全然成了寵信,「朕說錯了,就算慎安在此,估計也贏不了你。」
「臣棋藝不精,能得陛下賞識,實乃臣之榮幸。」
「再陪朕來一局罷。」
「是。」
殿內牆角的香爐之中,絲絲縷縷淡青色煙霧緩緩上升,混雜在空氣里,暖煙流淌,好聞的緊。
時光隨如煙薄霧悄悄流散,殿內靜謐,唯有棋子落盤的清脆聲響。
此刻棋局進行到一半,汪直卻突然慌張闖入。
皇帝皺眉,嗓音帶著斥責,「你是老到連宮中規矩都忘了不成,這般慌慌張張做甚?」
「陛下恕罪。」汪直跪地請罪,話一出口還是十分焦急,「太醫院來報,麗妃、麗妃娘娘小產了,方太醫在麗妃娘娘的早膳中……」
話音一落,順桓帝神色瞬間沉了下來,將手中棋子狠狠往案上一扔,錯落有致的棋局瞬間亂作一團。
汪直瞬間被嚇得噤了聲,他每日跟在順桓帝身旁,自是知曉陛下有多重視這個未出世的皇子的。
只見順桓帝冷冷道,「朕倒要看看,這次又是誰如此膽大包天,不將朕放在眼裡!」
言罷直徑起身離去。
崔羌依舊淡然自若坐在那處,汪直起身便要跟著走,剛行至殿門驚覺這殿內還有一人,於是又匆忙返回至崔羌面前,恭敬笑道,「咱家估摸著陛下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崔大人可以先行離開了。」
崔羌眉梢微挑,「敢問公公,不知這麗妃娘娘小產,是因何緣故?」
若是從前,汪直必不會同他講這些,可幾日下來,崔羌深得聖上恩寵他是全然瞧在眼裡的,別說刻意討好,這得罪他自然是不敢的。
汪直看了看左右,宮人安靜立在遠處,是而他小聲回道,「今兒早上,皇后娘娘打發人送了盒梨花酥去麗妃娘娘宮中,那麗妃娘娘用過後便腹痛難忍……之後便是大人您此刻瞧見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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