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九雖不樂意,也不敢托大造次,只得悻悻點頭。
其實太子殿下從前最是嬌生慣養,能坐馬車絕不會走路。可如今坐在那御輦上,那些熟悉的、虛偽的記憶總如潮水般湧來,而身側只剩一片空落落,清冷的讓人彷徨,像伸手也抓不住的日光。
索性便不再靠近罷。
穆翎輕聲一嘆,黑沉沉的夜色里只有落花知他心事,卻也只能無力地隨寒風飄散。
太和宮中燭火明亮,透出些昏黃微光灑在寂靜的庭院中,崔羌背靠廊柱,神色淡漠地看著不遠處緩緩走來的人。
太子殿下看起來懷揣著心事,眉宇間凝著一抹化不開的愁緒,身形愈發顯得孱弱。
許是感知到明晃晃的視線,他抬頭望向了前方,下一瞬,就見他腳步微頓,隨之眼神一凜,好似見到了什麼豺狼虎豹般謹慎起來。
穆翎獨自走近,見崔羌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冷聲道,「今日你又想如何?」
「不如何。」崔羌勾了勾唇,「臣只想提醒殿下,您不懂朝政,在陛下面前莫要妄言。」
穆翎迎上他的目光,那人始終一副眉目含笑的模樣,簡直虛偽至極。
「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來威脅孤?」太子殿下同從前相比性子變了很多,可還是有些沉不住氣,尤其在面對這人時,很難控制住情緒,語氣有些不穩。
崔羌上前一步,令人不適的氣場壓迫而來,穆翎下意識往後一退。
「臣自然比不得殿下天潢貴胄。只是,臣也想為陛下分憂,如今邊關戰事在即,若是真如朝中所言……」
「那兵權就會假手於他人了?」此話算是觸到了太子殿下的逆鱗,只聽穆翎立即打斷了他,越說越激動,「真是荒謬!父皇雖忌憚阿舅,可也不會拿天下百姓去賭!為父皇分憂?我看分明你是別有用心!」
崔羌笑答,「臣是否別有用心殿下說了不算,您這般慌張,怎麼,殿下是擔心李國公還有把柄在臣手上?」
穆翎眼神一暗,赤裸裸的厭惡布滿眼底。
崔羌走上前,嗓音冰冷,語氣卻十分平淡,像是在說著今日有沒有用膳的小事一樣,「還是說,您擔心臣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
太子殿下從小體弱,被精細養在皇宮這些年倒也沒再生過什麼重病,可如今愁思一多,便像小時候一樣總輕易被這體弱之軀所困。
照太醫所言就是稍不留意,他便會被疾病與寒冷吞噬。
穆翎不甚在意,今夜在寒風中走了許久,身體早已有些無力支撐,眼下被崔羌莫名其妙的話弄得更加心煩意亂。
穆翎面容蒼白,滿臉皆是不耐之色,避開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擰眉道,「孤對你的事不感興趣。」
「太子殿下怎麼就這麼喜歡裝糊塗?」崔羌深邃艷麗的眼眸里儘是寒意,嗓音卻依舊慵懶。
穆翎只想快些進殿,遂不再應聲。
夜風輕拂,樹影搖曳,兩人一時陷入短暫的靜默。
正擦肩而過之際,穆翎只覺手腕處一緊,崔羌伸手扯住了他。
那手掌帶著微微的涼意,肌膚相觸的瞬間,穆翎便脫口而出,「放手!」
懸在手腕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卻讓穆翎掙脫不開。
這廝簡直太過放肆!穆翎頭一回覺得自己確實該改改不愛帶隨侍的習慣了。
他拉不下臉喊人上前,只能壓低嗓音對面前之人怒目而視,「孤是太子!你竟敢……」
話音未落,崔羌淡淡撤回了手。
崔羌臉上始終帶著那抹慣常的,不達眼底的笑意,此刻眼神中還閃爍著一絲複雜的光芒。
似怒意難平,穆翎奮力一甩衣袖,面上因氣憤而掛著紅潤。
「陛下批奏摺正煩著呢,這會子您進去,只怕不好。」
穆翎不打算理會,只聞耳旁輕飄飄又落下一句,「看來殿下也知曉陛下早已起了猜忌之心。」
「功高震主,註定會成為心腹大患,李將軍若不另尋出路,遲早落得個身死族滅的下場。」似輕嘆了一聲,崔羌繼而吐出冰冷的四個字,「倒也正常。」
穆翎這才頓下腳步,袖袍下的手攥得很緊,指骨微微泛白。
這些時日朝堂上彈劾李將軍的聲音越來越多。
黃蠻人駐紮在關外,卻遲遲未開戰,還派了使者與李將軍私談,朝中李黨勢力大減,更坐實了將軍為保自家人而叛國的動機。連本效忠於李國公的大臣都開始逐漸倒戈。
思及此,穆翎又想到昨日太和宮崔羌的那方言論,明里暗裡都是篡使父皇即刻將阿舅召回皇城,美名其曰試探臣子忠心。雖不願承認這個事實,可穆翎也知曉,若非順桓帝本就疑心,他人又怎麼能輕易挑撥。
可現下敵軍虎視眈眈,阿舅怎麼可能拋下當地的百姓聽令歸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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