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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一刮,血腥味從小窗鑽進穆翎的鼻腔,穆翎感覺胃裡一陣翻騰,他從未親眼見過如此殘忍的場面,心頭一直強忍著的恐慌,如洶湧的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衝擊著他。

幽夜深沉,濃稠如墨,無邊的黑暗似要將世間萬物皆吞噬於其中。

寒風打在破舊屋門上,發出低低的嗚咽,更添幾分詭異。

很快,屋外響起山賊頭子的一陣狂笑,笑聲在山寨里迴蕩,緊接著,其他山賊也跟著鬨笑起來。

那笑聲讓穆翎脊背發涼,冷汗沿著額角緩緩滑落,滴入頸間,他的手腕被捆在一起,無法抬手去拭。

周圍靜謐得可怕,唯有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在這寂靜中被無限放大。

穆翎的身子都在細微顫慄,恰似寒風中瑟縮的殘葉。

就在他滿心惶惶,幾近絕望之際,一道嗓音,仿若穿透重重黑暗,在一片冷寂中徒然響起,直直地刺入他的耳中。

「殿下既為儲君,理應清楚,世間百態,人心複雜。」

「淡然看之便是。」

心頭密布陰霾,久久無法驅散,以至他一時都忘了,他並非是孤身一人被困於黑暗,還有一人就在身側,好惡不論,那是他再熟悉不過之人。

「有人心懷善念,路遇乞兒會施援手,但亦有人為一己私慾,坑蒙拐騙,互相殘害,無所不為。人心受欲望驅使,或為財,或為名,善惡往往一念之間。」

崔羌的嗓音在此時顯得沉穩又可靠,帶著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讓太子殿下原本慌亂的心跳,漸漸趨於平穩。

這是師父曾同他講過的話。

師父還說,以己之心,觀人之行。但莫要輕易付心,需謹慎察之,方不致被人心所傷……

崔羌言止於此,在沒光的昏暗中無聲自嘲一笑。

對於穆翎,如今既已知曉真相,何須再多此一言?

許是見到他害怕發抖的樣子,怪招人心疼罷……

穆翎瞳孔微怔,面上閃過明顯的波動。

善惡往往一念之間……是啊,朝堂如棋局,人人皆為棋子,卻又妄圖掌控全局,在這權力的漩渦中,人心早已扭曲,市井之中亦無例外。

他深深地擰著眉,並未領會出崔羌話中的寬慰之意,以為是在譏諷自己不明事理、主次不分,故生硬道,「善惡皆坦然觀之,依崔大人所言,孤身為太子,見那朝堂之上,眾臣表面皆稱忠心,然背後卻各懷鬼胎,也應不管不問麼?」

崔羌仿若未聞其言,神色淡然,眉眼間似早有預料他會如此說,不見絲毫波瀾。

反觀穆翎,雖言語不顯慌亂,可身子卻依然不受控地微微顫慄著。

比起方才,其實太子殿下已經克制的很好了,這點細微的動靜絲毫不會引起注目。可他身旁的崔羌,是從小於嚴寒酷暑苦練武功之人。

他的言行相悖,在崔羌眼裡,自是早已將心底潛藏的怯意盡皆出賣了。

崔羌的目光在黑暗中堅定如炬,良久,他才沉聲道了句答非所問的話。

「既已入虎穴,臣定能找到機會,化險為夷。」

穆翎驟聞此語,心下一愣,思緒恰似亂麻糾葛纏繞。

俄頃,「哐當」一聲巨響,屋門被一股雄渾大力轟然撞開,夜風裹挾著徹骨寒意奔騰而入,剎那間,屋內的靜謐被衝擊得支離破碎。

愈加濃烈的血腥味讓穆翎幾近作嘔,也讓他心中的憤怒與不安攀升到了頂峰,他的心在胸腔里瘋狂地跳動,仿佛要衝破肋骨的束縛。

為了不讓自己的脆弱暴露在人前,太子殿下指尖深深嵌入掌心,刺痛感傳來,稍稍緩解了他的慌亂。

忽地,黑暗中伸來一隻修長而有力的手,穩穩地握住了他微微顫抖的手。

掌心的觸感熾熱,仿若春日暖陽直直照入心底,驅散了些許陰霾。

轉瞬,他聽見一道平緩而沉穩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崔羌低聲說著什麼,雙唇開合間面上沒什麼表情,微微下垂的眼顯得他似在喃喃自言,可穆翎雙眼卻瞪得極大,他呆愣地盯著前方,連呼吸都幾近停滯。

第48章

山賊頭子滿含煞氣怒瞪向身旁那唯唯諾諾的小弟,聲若雷霆地吼道,「老子不過離山半日,你就給人關這兒?犯懶嫌麻煩?」

上山途中山賊頭子便已嚴令,要將擄來的兩人分開關押,且還得將其中一人好生款待。

只是這小弟尚未來得及詳詢究竟該對哪一位特殊對待,山賊頭子便被火急火燎地叫走了,說是那貴人又遣人來傳信,事關乎山寨重大利益,片刻都耽擱不得。

那小弟囁嚅著不敢言語,只好滿臉堆著討好的訕笑,一個勁兒地賠著不是。

最終倆人都被帶離了柴房,分別關至相距甚遠的兩個臥房,中間還隔著武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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