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許是忠心耿耿的李將軍讓他起了惻隱之心,那些於心底曾對崔羌潛藏的猜忌和疑慮,竟漸漸消融殆盡。
他當下大手一揮,不僅將兵權鄭重交付於崔羌之手,更破格封其為異性王。
崔羌領命,叩首謝恩。
「且說這封號一事,你但有所想,盡可言明。」
崔羌身形筆挺,還真略作思忖,旋即淡聲回道,「陛下,臣斗膽,願以『煜』字為封號。」
皇城素來風雲變幻無常,幾日之間,順桓帝冊封異性王的詔令便如春日驚雷,轟動朝野乃至傳遍大街小巷。
東宮才剛遭變故沒幾日,這宮中便冒出個異性王來,大澧朝開國以來,可從未有過這般先例。
這位煜王爺此番奔赴邊關,要是能打個大勝仗凱旋而歸,說不定這儲君之位可就有著落了。
市井坊間,百姓們議論紛紛,驚愕之色溢於言表。
「煜」之一字,本義為日光,是明亮耀眼之意。
在這皇權至上,禮制森嚴的王朝,只有龍袍加身的天子,方為光明正統的象徵,是天命所歸萬民敬仰之尊。
而如今,崔羌以「煜」為號,眾人皆揣測,此乃順桓帝暗中授意,許是已然將其納入未來儲君考量之列,這般破格之舉,無疑在朝堂引得各方勢力忌憚。
唯有薛子峰,他是深諳崔羌過往之人,知曉這「煜」字背後的真正意義。
他的師兄在以這樣的方式,懷念崔煜。
崔羌的命,是師父撿來的。師父故去,他便替師父而活。
馬車轆轆碾過積雪,在城外的官道上印下深深轍痕。
今年的冬日格外冗長,大雪紛飛,似是永無休止,將天地都裹成一片素白。
崔羌一襲黑色大氅,靜坐在寬敞馬車內,神色淡漠,唯雙眸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灼。
馬車停在城外一處隱僻私宅。
崔羌踏入宅門,徑直邁向庭院深處那間小巧精緻的屋子。
推門而入,暖意裹挾著藥香撲面而來,驅散周身寒意。
屋內,陸仲海正俯身於榻前,凝神為榻上之人診脈,聽得聲響,趕忙直起身來,整了整衣冠,欲行禮參拜。
陸仲海初至此處時,心懷忐忑,直至三日後,夜黑如墨,車輪滾動聲在寂靜夜裡格外清晰。
待馬車停穩,陸仲海窺見車內之人時,驚得瞪大雙眼,心臟都猛地一縮。
這面色蒼白如紙,已毫無生氣之人,竟是當朝太子?還出現在此?
彼時,他才瞭然,原來那日崔羌向他索要熄魄是為何。
念及此,他冷汗悄然沁出,暗自慶幸自己未貿然附和,否則後果當真不堪設想。
「已服過藥,傷勢算是暫時穩住了。」
小五看了眼車內之人,言罷,目光轉向陸仲海,神色冷酷,指令不容置疑,「往後幾日,你便在此處悉心照料,務必保殿下無恙。」
陸仲海自是不敢懈怠,連連點頭應下。
只是當初前往邊關之際,他得令照料穆翎,一路相伴中愈發覺得這太子毫無傲慢之氣,親和友善,仿若尋常鄰家少年,心地純良。
誰會不喜歡純善之人呢?
可就是這般品性,置于波譎雲詭的朝堂,卻成了桎梏,落得這般悽慘境遇,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這太子當到這份上,也著實憋屈。
陸仲海瞧著這昏迷不醒的孱弱少年,心中莫名對這崔大人無語至極。
就這般信任他的醫術嗎?為何不乾脆等人咽氣了,再來尋他起死回生呢!
陸仲海此般想著便不受控制的嘟囔出聲,他這話語氣極輕,卻被耳力極佳的小五精準捕捉。
小五嘴角輕揚,似笑非笑,抱臂睨視著他。
「陸太醫這是另有高見?有話不妨直說,我也好轉達給大人。」
陸仲海聞言,臉色一變,瞬間訕笑道,「怎會,怎會呢,下官只是隨口胡謅,大人莫怪。」
他年歲尚輕,生就一雙狐狸眼,笑時彎成月牙,眸光狡黠,常給人滿肚子算計之感,實則性子極慫,掀不起任何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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