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兒,實不相瞞,為師年壽已高,大限將至,這塵世繁華,怕是不久就要作別咯,如今人生無憾,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這孩子吶。」
「師父……」穆翎聞言,眼眶瞬間發熱,半晌說不出話來,再無暇留心往昔,滿眼只剩倉惶。
第70章
順桓二十年四月初八,辰時初刻,遠方天際揚起滾滾煙塵,馬蹄聲如雷動,由遠及近。
日光傾灑大地,驅散了晨間的薄靄,照得官道兩旁新抽的柳絲泛出翠盈盈的光,本就滿是祥瑞歡慶氛圍的皇城內,更因煜王班師回朝,那寬闊的官道被擠得水泄不通。
一時間,讚譽之聲如潮水般在城中涌動,崔羌可謂是風光無限。
順桓帝早在宮外為他設立府邸,雕樑畫棟盡顯皇家氣派,一磚一瓦,皆凝聚著奢靡尊貴,似在昭告天下,煜王,從此便是這皇城之中不可小覷的天潢貴胄。
回宮後,順桓帝念及他乃皇室血脈,一道旨意頒下,為他補辦弱冠之禮。
宮中內務府傾盡全力籌備,儀仗羅列,禮樂齊鳴。崔羌一襲祥瑞紋飾華服,頭戴玉冠,身影挺拔,風姿綽約。
回首往昔,初入東宮之時,他為尋真相踏入這扇朱紅宮門。
真相尋得,大仇已報。如今立在這世人嚮往的大殿中央,在滿朝文武的側目下,緩緩步入屬於他的朝堂風雲。
他身披榮光,內心卻滿是瘡痍。
而這一切,不過短短兩年,卻將他困於其中,好似歷經世事沉浮……
煜王府。
庭院之中,繁花肆意綻放,馥郁芬芳交織瀰漫,紛紛雜雜的樹葉飄落在鋪滿殘花的石階上,夜一片寂靜,只聽見晚風吹動落葉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
夜色清淡,難以遮掩崔羌周身若有若無的落寞氣息。
他獨自坐在大理石桌旁,眼神凝望著虛空,似是又被拉扯進了無盡的思緒深淵。
「師兄,經年一別,別來無恙。」一道清朗的聲音自身後突兀響起,打破了這略顯沉悶的靜謐。
不知何時,薛子峰一襲月白色長袍,立在了身後。
他神色略顯急切,額前幾縷髮絲因趕路匆忙而稍顯凌亂,眼眸中卻閃爍著久別重逢的欣喜。
崔羌聞聲回神,嘴角微微上揚,瞧見薛子峰,扯出一抹淡笑,抬手示意他過來坐下。
此刻,枝頭花瓣悠悠飄落,掉入桌上茶盞之中,瞬間,花瓣入茶,更添清香。
崔羌伸手端起茶壺,為端坐他對面的薛子峰重倒一杯。
薛子峰將一直捧在懷中的精緻錦盒遞向他,「給,及冠賀禮。」
崔羌接過錦盒,打開一瞧,只見裡頭靜靜躺著一枚白玉墜,那質地溫潤得恰似春日暖陽下的一泓清泉,觸手生溫,半朵玉蘭花雕琢其上,花瓣的紋理細膩清晰,栩栩如生,像極了往昔那枚被自己以內力親手毀之的……
剎那間,崔羌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痛,捏著玉墜的修長手指不自覺地微微收緊。
「那日怕師兄日後心生悔意,所以憑著記憶每日閒時畫了圖樣,尋了城中手藝最精湛的工匠打造出來。後來師兄前往邊關一去便是兩年,如今終於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薛子峰瞧著崔羌的神色變化,不緊不慢地解釋著。
「這是師父的玉墜,我知它於你意義非凡,太子殿下……」話未道完,薛子峰便站起身來撣了撣衣袖,神色稍顯無奈。
崔羌抬眼看著他,目光中滿是複雜情緒,終是輕聲道了聲謝。
送完禮,薛子峰似是想起什麼般,神色愈發顯得忐忑不安,「師兄,我先回宮了,日後再來看你。」
崔羌眉頭輕皺,目光直直地盯著薛子峰,話語中帶著幾分勸誡之意,「子峰,你我相識多年,那地方不是你該呆的。」
薛子峰身形微微一僵,臉上牽強笑意迅速褪去,沉默良久,而後抬眸直視著崔羌的眼睛,目光堅定道,「師兄,過往之事,無論好壞,都如流水一去不復返。倒是師兄,別老被困在過往裡,放下過去,好好過以後的日子。」
崔羌聽著這話,自然也知曉薛子峰不願他操心,他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只是淡聲道了句,「在宮裡若過得不開心,就告訴師兄,不必強撐。」
薛子峰眼眶微微泛紅,他點了點頭,轉身快步離去,身影匆匆穿過庭院,漸漸消失在王府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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