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穆翎忽失手,一味藥材不慎傾落,待正欲俯身去撿,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先其一瞬撿了起來,修長指尖拈起藥草伸到他面前。
清風徐來,木葉沙沙作響。
「嫌髒?」見人不接,崔羌出聲提醒。
穆翎終是接過,抬眸望之,崔羌神色淡淡。
這幾日總是這般,每回對上他狐疑的目光也只是淡淡回視,不似最先幾日,眼眸里總噙著笑。
穆翎一把接過,煩躁別開臉,心亂如麻,攥著藥材的手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崔羌已經轉身走出幾步,衣袂在光色中翻飛,仿佛隨時會消散在風裡。
穆翎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遠,手中的紫蘇草不知何時已被攥得微微發燙。
「站住。」
崔羌腳步一頓,卻不回頭,「蘇大夫還有何指教?」
「你……」穆翎咬了咬牙,「你就這麼走了?」
「不然呢?」崔羌側過半邊臉,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蘇大夫不是嫌我多管閒事麼?」
穆翎被噎了一下。
三日前的那場爭吵忽然湧上心頭,崔羌那句「你非要拒人於千里之外」仿佛還在耳邊迴響。
三日前,藥房。
「我說了不必!」穆翎猛地推開崔羌遞來的藥方,紙張散落一地。
崔羌的手僵在半空,眸中的笑意漸漸冷卻,「小翎,你非要這般拒我於千里之外才高興?"
「我的事,不勞王爺費心。」穆翎背過身去,聲音冷硬,「你不好好養傷整日在我這晃悠,究竟有何企圖?」
「企圖?」崔羌冷笑一聲,「我若真有什麼企圖,小翎以為你還能安然站在這裡?」
他是愈發不懂了,若是穆翎當真心口如一,他自是願意遂他所願。可此番變故,更令他篤定穆翎是在意他的,明明心中有他,為何始終要這般裝腔作勢甚至不惜以命相搏也要推開他?
崔羌鎖著眉,儘量克制住想把人困在方寸之間狠狠擁吻的衝動。
穆翎攥緊了手中的藥材,「那就請王爺自行離開,我這小廟,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好,好得很。」崔羌拾起地上的藥方,一點點撕碎,「是我多管閒事,自作多情了。」
紙屑紛紛揚揚落下,穆翎的心猛地揪緊。他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出聲。
崔羌走到屋門口,忽然停下,「小翎總是這樣,把自己關在殼裡,以為這樣就不會受傷,可捫心自問,你當真就想要我走嗎?」
「是!」穆翎猛地轉身,眼中泛紅。
他以前也不怕受傷,他對什麼都自以為是,然後呢?都是假的,唯雪地是真,鮮血是真,天真是真,他有何資格再以身犯險?
你懂什麼?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總可以隨心所欲,可以……」
「可以什麼?」崔羌回頭,目光灼灼,「可以喜歡你?」
穆翎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崔羌卻已大步離去,只留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是誰在自欺欺人。」
藥屋內,穆翎看著滿地的紙屑,忽然發現每一張都是他近日苦尋不得的古方……
「我……」他上前一步,「我那日話說重了。」
崔羌終於轉過身來,眸中笑意更深,「哦?蘇大夫這是在道歉?」
「你!」穆翎氣結,轉身就要走,「愛聽不聽。」
手腕卻被一把扣住。
崔羌的掌心溫熱,力道卻不容掙脫,「既然道歉了,總該有點誠意。」
「你想要什麼誠意?」穆翎掙了掙,沒掙開。
崔羌湊近了些,呼吸拂過他的耳畔,「比如……也誠心請我喝杯茶可好?"
穆翎耳尖泛紅,別過臉去,「你不是說明日……」
「等不及了。」崔羌輕笑,「現在就想喝。」
日色漸濃,廊下的風鈴叮咚作響。穆翎終究沒再掙脫,任由崔羌牽著他的手,往茶房走去。
只是他沒看見,崔羌轉身時,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
一晃又過兩日。是夜,月色如水,傾灑於庭院之中。鳳蟄攜酒而來,置於院內木桌之上,正纏著穆翎共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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